【教师文学-专栏】 卖瓜 / 文：高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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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瓜（一）
瓜熟了，自然要卖，长在地里总是一件烦心事。这几天，瓜婆娘们吵翻了天 。
战场从瓜田转到了公路边，扰得来来往往的汽车司机心生烦恼。也难怪婆娘们着急上火，瓜熟在地里时不我待，大半年的辛苦就在这些天，瓜能够顺利卖出去，自然很爽，瓜一旦卖不出去，将烂在地里，一年的辛苦就付之东流了。收获的喜悦与生活的艰辛叠加在一起，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天又很不争气，阴沉沉的，瓜的销量锐减，以往热闹如市的田园显得冷冷清清，瓜农们的热情降到了冰点。
这雨，来得也太容易了，说下就下，刻不容缓。北方人是旱虫，很不习惯老天爷这样；北方的作物也耐不了老天爷如此这般的任性：小麦正在收割，西瓜熟在瓜田里亟待出售。
天公却不作美，时不时地耍耍小性子，搞得人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六神无主。农民太苦，一年辛辛苦苦下来，眼看收成在即，偏偏又阴雨绵绵，纠缠不断，这里的每个人急在心头，愁在眼里，愤怒掺杂着郁闷从他们的嘴里蹦出脏话来，铿锵有力，义愤填膺。
一连好几天阴雨绵绵，天丝毫没有放晴的意向，老天爷还在无聊地考验着人们耐心。瓜这东西，清凉解暑，在炎热的夏天是个尤物，人见人爱。可眼下这天，烟雨蒙蒙，冷冷清清，食客们很少有吃瓜的欲望，西瓜自然而然成为冷货。
生活的确是一场赌局，开春伊始，农民们孤注一掷地把所有的宝都压在地里，盼望着能有个好收成，可眼下境况，他们似乎输了，迷茫的眼神和无奈的表情诠释着他们内心的不安与失落。 这就是靠天吃饭，天若不喜，人何为之？
卖瓜（二）
每天坚持起个大早，草草扒拉几嘴干粮，老婆便火急火燎地赶去堵车了，真不容易，都持续一周时间了，每天都是无功而返。
当然，村子里也有人堵到车了，可那是人家的事，像我老婆这样笨嘴拙舌的人老实人，于如此你挣我抢的场景之中想堵着一辆拉瓜的车，似乎门都没有。甚至于有人直言：倘若有一百辆车，看能不能有机会轮到你。这话虽然听起来别扭，堵得慌，可人家说的是大实话。老婆倒未必被这话冲着，我却被击得粉碎，我彻头彻尾地看到了自己的无能。
等着吧，总会有的。我用这样空泛而毫无实质意义的话安慰着我的女人。
天总是不那么痛快，刚嗮了一天太阳，又阴沉下来，瓜农们的热情立马降温，焦虑感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嘴唇干裂成痂，眼圈发青，吃不好，睡不好，满脑子都是TMD几十亩西瓜。西瓜丰收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喜悦，复杂的情绪在人群里蔓延，扩散，传染。
农民，这个在华夏大地繁衍生息了数千年的群体，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宽泛的处境，在自然与人文的夹层中苟延残喘，唯唯诺诺。
等着吧，哪怕是空耗时光，也只有一等。希望于这无味的张望之中不知所措。
卖瓜（三）
太阳突然间变得小家子气，吝啬地给大地施舍了半天阳光，这不又下起雨来。
盛夏的北方，以往很少有这样缠绵的雨。
大雨如注，廊檐水乒乒乓乓，敲打着瓜农们焦躁的情绪，聒噪得人心神不宁，没有一个人能够在这样的境遇之中轻松下来。世界被雨隔离，窗外雨雾迷茫，人们困在自己的窝里无所适从。网络里各种雨灾现场视频注释着这场暴雨的威力和破坏力，这一定程度上稀释了阴雨带给瓜农们的困惑。房子塌了，路裂了，积流成河，暴雨成灾，两亩西瓜卖不出去算不了什么。
等着吧，毕竟还不到三伏天，希望仍旧不灭。
卖瓜（四）
整整十天，终于熬来了希望。
一大早，婆娘便去堵车了，出门连声招呼都没打，想必是熬的时间太久，心先是累了，无精打采地出门去了。
我收拾完屋子，也跟了去。
公路上拥了不少堵车的瓜农，一个个翘首顾盼，期待着自己的运气能够砸到自己 。
今天运气不错！一辆黑色吉利靠着路边停了下来，司机打开车窗冲着老婆问：有没有大西瓜？
有有有有~~老婆大喜过望，连说话的节奏都乱了，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车前。他叔要不要到地里去看一下？瓜真的很好！
那好，上车吧。司机很平静地说，与老婆此时的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人啊，就是不一样，我暗暗地替老婆（以及和我老婆一样的老实巴交的农民）落泪！
一眼望不到头的瓜田，不知融注了老婆多少的心血汗水。瓜一个个长得很硬气，又大又圆，皮色鲜亮，老板在地里趟了一个大圈 ，很是中意。行吧，四毛八，怎么样？
唉，五毛 ，今天都这样，你不能……
一番艰难的讨价还价，最后以四毛九成交。
其实老婆不敢再争执了，怕生意谈崩了，因此错过了机会。好吧，就这样吧！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先贴标签，第二天装瓜。
标签是：中卫硒砂西瓜。挂羊头卖狗肉！甘肃会宁咋一变身就成了宁夏中卫？中卫的西瓜全国畅销，颇有赞誉；甘肃中部的沙田西瓜也不甘落后，深得民心，有口皆碑，为人称扬不绝。可为什么甘肃西瓜贴宁夏标签，个中缘由值得玩味深思 啊。
商道，诡道也！
一大早， 一通吆喝，瓜地里聚来了很多帮工的人。大家有说有笑，神情里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可别小瞧了这装瓜，任务精细而且粗重，非一个人或几个人能力之所能及 ，得需很多人齐心协力努力完成。车停在路上，众人手手相传，形成一个快速的物流链，动作协调，配合默契，稍有疏忽，便落地开花，功亏一篑。那可是他们辛辛苦苦精心侍弄出来的劳动成果，来之不易，每个人都感同身受，倍感珍惜。瓜装上车，被码得整齐划一，赏心悦目。
有苦，有甜，有喜，有忧，有笑，有泪，日子就这样在风风雨雨中过，语言的力量苍白无力，生活的点点滴滴感触却意味深长。
卖瓜（五）
瓜终于卖出去了，悬吊的心踏踏实实地落在心坎里，如释了重负。老婆像得了一场重病一样，瘫坐在沙发里，表情木讷，看起来是伤得不轻。心伤了，远过于切肤之痛，甚至于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真的累了，筋疲力竭。
瓜被拉走了，换回厚厚的一沓红票子，但种瓜事件远未结束，后续仍有许多事情要做，农民的苦日子冗长繁杂，无休无止。那一沓钞票就是对他们一年辛劳的回馈。
瓜园空荡荡的，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萦绕在空气里，挥之不去。
农民，这个全国范围内最大弱势群体，在收获的季节里，竟然亦如此地彷徨，无奈。很值得社会研究学者们仔细去玩味了！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高永明，1971年生人，男，汉族，高中文化，爱好文学，擅长散文，会宁县诗词楹联协会理事，作协会员。笔名：启明性空。
本期编辑：江枫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