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 声 / 文: 王涞田

箫 声

文/王涞田

暮色,渐浓。

徐徐晚风吹来,从河对岸缓缓飘来委婉动人的箫声,从容不迫、抒情而轻快。听得出,吹箫的人心境平和;那箫声因河水的滋润,也愈发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染力!

这箫声,让居住在辽D城银河湾3层楼的周敬业听得如醉如痴。他是我的父亲,原市人大副主任。这久违的箫声,让我的父亲听得如醉如痴。他放下手中的书,眼前又浮现出那熟悉的面庞,回忆起年轻时代在宝塔山、延河水边的初恋之人,抗大鲁豫学校的女学生---- 钟萍,瞬间定格成为一幅幅画面,永远回荡在父亲的脑海里!

1948年,父亲刚满二十岁,党组织派他到延安抗大学习,被编到第一干训队里,在那里结识了会吹箫的女学生钟萍。她也是从东北千里迢迢来延安抗大学习的女青年,有思想、有才艺,又很文静,长着一双精灵的眼睛,如一汪泉水。她和父亲在一个队里学习、一起训练、一起学艺、一起开荒种地;日久两人逐渐产生了情意。

无数个傍晚,两人在延河边背对着夕阳,父亲听着钟萍吹箫,他俩谈理想和美好的未来!滔滔的延河水,仿佛是涓涓流淌的话语。天色渐晚了,丝丝凉意向他俩袭来。父亲脱下了外衣披在她的肩上,此时,她真正感受到了温暖。于是,两人许下了“海誓山盟,”永远在一起………可是,这一切已成了遥远如梦境一样的回忆!

父亲是个典型的东北汉子,一眼望去,高高的身躯,宽宽的肩膀,红扑扑的脸膛,一双和善的大眼睛,炯炯有神;说话声如洪钟,办事雷厉风行,令人感到可亲可敬!

这辈子有两件事,让他做得持久不变。 第一件:一直钟爱着我的妈妈喻兰,尽到父亲对家庭的责任; 第二件:他潜藏心中的爱,坚贞不渝,与省城战友钟萍通信来往四十余年。这是令任何人敬重的一种友情,那默默的、无声的、隐藏的、不表白、不争取,静静地矗立省城与市地两处的情殇。

那日,自从我的父亲周敬业,从延安与她分手开始,就不停地在本上写满了“钟萍”两字,写满了永不被人窥视的“伟大友情!”

许多年过去了,偶尔,父亲他仍然能想起过去的每一个细节。

他还清晰地记得,钟萍和红军师政委成婚那天,他一个人坐在宝塔山头,一遍又一遍吹着钟萍教会他的那段箫曲。吹累了,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  

在这之前,组织反复做父亲的思想工作,让父亲违心地服从组织决定与心爱的钟萍分了手!离开恋爱中的她,离开了延河水,再也听不到这箫声。

当时,父亲的痛苦是苦不堪言!然而,钟萍也违心地嫁给了一个大她二十岁的男人。

虽然,事过许久了,但钟萍的音容笑貌,仍在父亲的心里不断浮现。每当父亲走回家中时,有许多次幻想是她的身影站在门前迎接着,冲他微笑、冲他招手!然而,现实就是现实.....

每天我的父亲下班回到家里,妈妈把热乎的饭菜端上桌,父亲走到餐桌前,屁股没坐热,一顿饭差不多吃完了,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如果此时,身边坐的是钟萍,那该会有许多话要说,工作上的争论、生活上的畅想。但妈妈没有那么多的文化,不会给父亲带来这种氛围。不过,父亲已经完全适应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对这个家庭,对妈妈还是非常珍爱的,从没有过嫌弃的表现和流露。

凡是家庭的琐碎事,妈妈从没让父亲为之操过心。每日做饭、打扫卫生、带孩子,循规蹈矩地干家务活,就像机器人一样不停地运转。室内每个房间都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她对这个家庭任劳任怨,对丈夫的情感也是很深很深。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妈妈却带着久病的身躯,一直陪伴着父亲直到她悄然离开了人世.....

过去的一切,早已成为父亲遥远如梦境一样的回忆!

这吹箫人,何许人也?又让父亲勾起往事的回忆!那箫声像是钟萍发出的呼唤的声音。父亲曾转弯抹角问过许多人,所有的回答都没能明确告诉他吹箫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父亲猜想,也许是个像钟萍那样的女人吧!箫声美得让人流连忘返,也许是个年轻女孩;也许是个退休老人,借箫寄情,打发那长长的寂寞;也许,不,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孩,要不,怎能吹得如此美妙,如此振颤心弦呢?

这吹箫人也真奇怪,每到天一摸黑,那箫声就从对岸不请自来,几乎从没间隔。那箫声既不哀怨,也不热烈,好象只是在倾诉什么。他好像感受到了吹箫者在传达心中的一种秘密!

倘若哪一晚对岸的箫声无缘无故的沉默了,父亲他就会觉得怅然若失。失什么?父亲他也说不清。

总之,这箫声。又让父亲重新想起了远方的心上人儿!

在父亲的想象中,这位吹箫人一定是一位痴情、古典、并有着很深的文化底蕴的女子......会不会是她?不会的。

有几次,黄昏后,父亲有意无意地沿着河堤边走向远处的大桥。当父亲到了对岸,循着箫声找呵找呵!终于找到那幢楼时,又没有了勇气上去,生怕惊破了一个美丽的梦?于是,又慢慢地回到了河岸的这边!

岁月流金,转眼到了公元二十一世纪的早春。这一年,终于从省城传来了美好的箫声:现已独身一人的钟萍,让父亲去省城完婚。

盼了半个世纪的不了情缘,为两位老人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不是故事,是现实!这是命运,这也算是历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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