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石 | 作者：张耀中

凡发表于大河文学的作品，将自动同步发布于腾讯新闻、腾讯快报、凤凰新闻、网易新闻、360图书馆、一点资讯等六大媒体平台，被多渠道传播。阅读量较高的文章还将发布于人气火爆的今日头条、百家号、搜狐新闻、简书等大河文学融媒体矩阵平台。需转载原创文章的可申请授权（编辑微信：dahewenxue2020）。大河文学投稿邮箱：[e-mail]

闲来无事，去处最多的该是门前的河滩了。夏秋多为看水，更多时候是为了看石。枯水时，一眼望去，河滩上满是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石头。

河，呈“丫”字形。一条自东北，一条自西北。到门前，合二为一，然后径直向南流入黄河。

北面是山。5亿年前的造山运动，生生将这里的沧海挤压、抬升成了一溜层峦叠嶂、嵯峨险峻的山峰。至如今鳌背山、天坛山的颠峰都还残留着最古老的河流砾岩。人们修墓、建房时，偶尔还能从地下挖出贝壳之类的东西。

夏秋时节，洪水一路咆哮而来。你站在岸边，除了涛声之外，你还能听到“咚咣咚咣”的闷响，那是洪水裹挟的乱石在水中跌宕、碰撞的声响。

到了交汇处，因为河床宽达三里多地，洪水顿时失去了它原有的气势，将石头抛撒一地，径直向南奔去。

濛濛细雨中，撑把小伞，一个人或上或下，悄悄走着，脚下是静静躺着的石头。

石头们睡着了。雨天，石上的图案尤为显眼，不时蹲下静静细看，那上面多的是舞动着的精灵。

五色的花岗岩，属于海相沉积岩，将红、白、蓝、绿、黑等碎石紧紧抟在了一起，形成了五彩斑斓的岩石，如织锦，如刺绣，同时也成就了女娲炼石补天的神话。坚硬的墨绿色火山基岩，上面有一道道、一朵朵，甚或一片片白色的花纹、花斑，天造物化，花？流云？大象？……等等等等，是，又不是；象，又不像，留给你的是无穷的想像。乳红色的花岗岩（不知道它的学名是什么，大人们都这么叫），身上有一圈圈的环纹，还有几个类似日月星辰般的白斑，多显长河落日的气势，这是黄河奇石中洛阳石的主要特征。还有一种叫不出名的石头，底色呈紫黑色，身上有绯红或雪白的斑点，斑点犹如人们用画笔勾勒出的写意画，细细瞅去，如天上漂浮的白云，如少女头上飘拂的红纱巾，或如悠闲飞去的仙鹤，晚霞染红了它。

奇石，大致分为图形石、造形石两种。黄河奇石大多为图形石，造形石则以安徽的灵璧石最为奇特。

咱这地方出不了奇石。

但是，造物主将图形给予了石头。偷闲，去看看给予的是什么图形，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有的图形出眼就能看出；有的绕着圈看，也看不出个门道，而一旦看出了则会一阵窃喜。然后，躺卧在松软的沙滩上，赏蓝天白云，听水声荡漾，闻水草清香，好好享受一番世事之外的乐趣。颇有“得意忘形”之举。

写诗靠灵感，赏石靠悟性，有人这样说过。我认为这种说法很有道理。除此之外，还要靠自己的文化积淀和艺术修养。

在兰州的黄河奇石馆内，有一方标价不菲的奇石，颜色明快，线条简单。据说当初好多人都摆弄过这块石头，石上的天然图案山顶上有一艘孤零零的船，因为人们都认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后被丢弃在黄河边上。人们匆来匆往，再也不入法眼。某天，现在的主人看到了这块石头，他联想到了《圣经》中诺亚方舟的故事，就给这块石头起名为《诺亚方舟》。顿时身价倍增。

赏石也是一种创作。

“赏”石，达不到那个层次，咱仅是看看而已。

有了几个难得的好天气。中午，独自顺河向上走，试图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块好石头。

河床上面的石头毕竟有限，好在人们建房、修路需要挖沙，将下面的沉睡了多年的石头都翻腾出来了，一堆堆的，因此，也多了些选择的余地。

一道道线条，宛如翻腾的海浪，和一本杂志大小的乳白色的花岗岩上，还衬以些许暗蓝色的底纹。石头的下方是什么，颠来倒去，我看不清。一堆红黄白交杂的图案，我看了许久，才看清像是两个龙头，双龙戏水！

一块紫红色的砂岩上，有一奇特图案，光线太强，我把它搬在阴凉处，不断变换角度看它。那是一只梅花鹿，惊悚中的它仰着头，似在屏息静听。它有着长长的鹿角，身上尤其是后胯部有着一圈恰似梅花的花斑。

梅花鹿！

燥热。我坐在一块石头上歇了一会。

起来时，回头一看，深绿色的石头上有一块白色的图案。像是人头，低着头，罗丹的《思索者》吧？一阵窃喜，但仔细看看，不像，太瘦！

转换了一个角度，看去，一只猴！一只侧面雪猴！

凸出的前额，尖尖的下巴，凹陷的窄缝恰好是它的左眼，还有凸出的上唇。

它侧身半躺着，似在休憩，犹如襁褓中的婴儿。

我把石头摆平，拍了张照片。

无意收藏，随看随丢，只图个心境的乐。这是我读石的习惯。

摄影起初用相机只是学着照，还有几分谨慎，不像现在用手机咔咔一阵乱照，无所顾忌。

回去输入电脑后，随即将相机中的照片删掉了，谁知电脑病毒将这些全毁了。

好在相机中还留了一张雪猴。

后来想去再拍几张，无奈“梅花鹿”及“双龙戏水”都没了，恐怕已经上墙或是铺路了。

唉，没了就没了吧，世间石头有的是，也许还能遇见更好的。

又是一个秋日。

河水浅浅的，也清泠了许多。

我坐在河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捡石投往河中，欣赏那溅起的水花。

突然对面坡上人们的吆牛声惊醒了我。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拿起的石头。

暗蓝的底色上，有一片微微凸起的白色石英，呈三角状。

暗蓝、冷寂的夜空下，巍峨的雪山，几条墨纹恰如沟壑，山腰有一不规则的黑点，形似草屋，草屋前有一淡淡的红点，犹如灯光。让人想起了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尽管听不见犬吠声，看不到夜归人。但始终停不下想象的船桨。

微风拂面，我想就叫它《风雪夜归人》吧。

一块石头品位的高低，主要在于它给人想象的空间的大小，石头的灵魂大约也在此处吧。

山造就了石头，水打磨了石头。

河滩上，依然有许多石头，石头上依旧有许多图案。

我依然保持着读石的习惯，静静面对着数亿年幻化而成的精灵，思绪穿越时间和空间的隧道，在惊愕、震撼和不可思议中，品味着石头与灵魂、真实与梦幻的巧妙组合。品味间，淘去那些琐屑的功名利禄、爱恨情仇，换来长烟一空，天高地阔，碧水蓝天，一身清爽。

一个人，苦了，累了 ，烦了，闷了，你可出去走走，读山，读水，读石，读树，读云，读雾。那里富含着滋养你灵魂的养分。

作者简介：张耀中，河南济源人。闲时偶尔写几篇文字，纯属率性之作，无所成就，唯图愉悦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