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木围栏里的绿色｜张涛

我家巷口，有一片绿色；郁郁葱葱，长在木围栏里；旁边的房子显得特别起来，整个小区也有了一道亮丽的风景；里面有花和菜蔬，一位年逾花甲老人的作品。

老人的名字我不知道，能看到和知道的是，他体型较胖，手里时常夹着一支廉价香烟，路每走一步，他会喘好多气，但国字形的脸上，从不留一点劳累的痕迹。

每天早上出门上班，我都会在巷口碰到他，他要么在自家门口吸烟，要么搬着凳子、搭着梯子务弄房子周围自己栽种的菜蔬，要么骑一辆老式加重自行车买菜。偶尔，也会遇见他用爬满老茧的手，搀着拄双拐的老伴，有说有笑。累了，在路旁坐一会，趁着歇脚的空儿，偶尔还会为老伴点上一支烟。

城里人的生态习惯让我对他敬而远之，直到有一天，他悄然改变了我在城里的生态习惯。

一日冬晨时分，我从单位加班回到家里，发现钥匙被锁在门里，门缝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钥匙搁放的位置，要弄出来却需要一根很长的棍子。没辙，我只好在巷口徘徊，正巧遇见早起的他，他看我一副寒冷的样子，便主动问我原由，随之，他在家拿出一根长木棍，并很细心地做了一个铁钩，系在木棍较细的一头，而且亲自为我挑出锁在家里的钥匙。感动之余，我说了几句很生涩的感谢话，他一连说了几句“不客气”，随后笑了笑走了。顿时，我感到脸耳有些热，尽管天气很冷。

他不仅对我这样，对周围的四邻也这样。四邻有口舌之争让他遇见，他会主动调解疏通；四邻有忙求助，他会热心前往。听周围人说，老人以前做工程师，心灵手巧。此后，每当与他在巷口遇见，我主动问候他后，还会很习惯地看上木围栏里的绿色几眼。

有一天，我实在憋不住了，对着蹬在梯子上的他问了一句：老伯，像你这样的年龄是不是也该歇歇呀？！老人回头朝我笑了笑说：像我这样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人，现在不干就没有机会了，多干一天就会多一天快乐，闲着耗生，多没意思呀！……

茅塞顿开。这么多年老人一直这样：在城市的角落里开了一小片地，种花，种菜蔬，虽用木栏围着自己的阵地，但却把绿色送给这个城，送给从他门前路过的每一位人。

不久前，我拜访了一位道德模范、优秀共产党员，她刚刚内退在家。此前是单位抄表员，几十年如一日，东家进，西家出，敲门栓，摁门铃，从未收过一次人情费，短过单位一分钱，她时常计算着这样一种数学关系：热情+辛苦>100%的见抄率；原则+方法=100%的回收率。拜访前联系到她时，她在一个私人工地忙着打工做泥水匠活；等见到她时，她说好不容易给人家老板请了一会假，身上的沙灰还没来得及收拾……我安慰了她一句：本色最好不过了。

想起那一片木围栏里的绿色，与她何其相像？没有作秀，潜藏在城市深处，一不留神，我们便会错过一道别样的风景。
 
                                                2011年9月18日衔泥斋
                                                 2017年4月30日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