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忍,是对生命最深情的告白|张涛
1
大约十余年不曾联系的朋友,给我发信提示了他的姓后,我立即说出了他的名,他没有惊讶,似乎十分平静地告诉了我他新调入的校名。我欢庆似得为他喝彩道:
“多教几个我这样的学生,把你记到死!”
这一石子撇的,打破了平湖里的宁静:
“不知我原来说什么了,竟让你记到死?”他问。
“或许你认为说了许多话,都是些普通人说过的话。但人与人之间,有时很奇怪,会成为一枚印记,擦不掉,抹不去,毕竟彼此在彼此的生命里出现过。”
其实,我隐去了——自己得病后被他看过,被他对文学的精彩阐述深深吸引,以及各自对文学的偏爱从而产生了意见分歧,——等等“历史章节”。
在他面前,对于所学甚少的我而言,自始自终都是一个学生的身份。
至今,当我称他“老师”,他会说“在你面前,我怎敢言师”,“你也不是我的学生啊”,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更会揭示谜底、剖析自然般说:
“忽然发现,这么多年存了那么多号码,居然没你电话!”
2
我有一同龄哥们强子,读比车胤,挥翰临池,逢人谈吐幽默,气度雅致。近年人各一方,偶有往来。不道,去年12月一个晚上,其兄的微信朋友圈发布了一则“亲侄女得白血病需救助”的消息,其时,我在做着一个白日梦:
“他在说疯话!”
霎那间,强子的雅致气度,幽默谈吐又一次展现在我眼前:
“从不求人的他,这么多年原来过着如此的生活!”
当夜辗转难眠,伏案埋头到凌晨,书《“彼岸有风景!”》一篇,曰:
有人说“彼岸有风景”
我信了,信得——
竟忘了自己赶去了
可风景在哪呢?
地上被成片成片野草覆盖
野草丛中撒有些许瓦砾
我抬起脚,狠狠地——
把瓦砾踢飞
把野草踢折,踢出根
我两鞋双破,两脚出血
而瓦砾只从眼前移到了别处
野草也只从这一季换到了下一季
于是我双膝跪地,泪眼朦胧
从此告别了荒芜
也更相信“彼岸有风景”
他说过“谢谢”后,告诉我:“文学(书)近些年我都不怎么看了,现在看的基本都是哲学……”我说“‘哲’虽排在(文史哲)最后,但它们确是相同的……”
“是!”他也肯定的说。
我在为我们道志相同暗自庆幸,又再次对他肃然起敬:
我亦如青春当年,拘泥于文学而无法自拔,而他已转入哲学境地,迈入人生的另一种雅致了。
3
熊培云先生在中秋时节,又宣告了自己的一份“成绩单”:《慈悲与玫瑰》出版!并附上“致敬所有孤军奋战的灵魂”的说明。其中有两句话耐人寻味:
“自救乃第一天理。”
“我们仰望星空时,星空也在仰望我们。”
我想起了明代的陈继儒。
“年方二九,便隐居小昆山,后居东佘山,杜门著述,工诗善文,书法苏米,兼能绘事,屡奉诏征用,皆以疾辞。”
后有清人蒋士铨作传奇《临川梦·隐奸》的出场诗曰:
妆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
终南捷径无心走,处士虚声尽力夸。
獭祭诗书充著作,蝇营钟鼎润烟霞。
翩然一只云间鹤,飞去飞来宰相衙。
相传,此诗为刺陈之作。
鲁迅先生《隐士》开篇即总结此案例云:“隐士,历来算是一个美名,但有时也当作一个笑柄。”后来揭示“更有甚者”:
唐末有一位诗人左偃,自述他悲惨的遭遇道:“谋隐谋官两无成”……“谋隐”无成,才是沦落,可见“隐”总和享福有些相关,至少是不必十分挣扎谋生,颇有悠闲的余裕。但赞颂悠闲,鼓吹烟茗,却又是挣扎之一种,不过挣扎得隐藏一些。
在我国,有二人是动不得的,一旦动,必有一定的资格与资质,包括社会地位。鲁迅是其中之一,而熊先生却是“动他”的其中之一。当然,二者并非为“隐”而“斗”,只是相互观点的各有所表。
回到“隐忍”一题,中国地大物博,“隐忍”何处不在?争辩“隐忍者”之“隐忍”之因,岂是对错那般简单?又岂能以“逃避”“懦弱”诸等头衔一概论之?既然“如果不曾见到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那么我们何曾不是用动听的音符,在编织着生命中的最爱华章?
4
贫瘠的废墟上,
生长着我的家。
推开窗,
有满眼的春风,
以及讨厌的牛粪。
我喜欢凌霄花的芬芳,
但却讨厌它的枝头招摇;
我一步一挪,
我甩它不掉。
夜莺听到有人在哭泣,
欲为哭泣者的忧伤排解祈祷;
哭泣者止哭说道:
你也不过是一记短暂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