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有一片白桦林｜张涛

三伯从故城老家捎来几近一盆子腌芥菜，这消息传到彼岸我的耳里，竟是那种隔了时空隔了距离的亲切，我再也忍不住拨通百公里外伯父的电话，向他报告我“收到芥菜”的消息，他解释似得对我说：“伯知道你爱吃这个，你妈要在的话，也轮不到伯……”

是的。母亲每年冬日，都会把自己种的芥菜淘洗地十分干净，晾晒后，切成丝状，连皮带叶用盐搅匀，放入瓷盆，撒上适量油菜籽，用塑料纸包得严严实实，盖上盖，然后置于南墙根下。等待大约一礼拜的功夫，便可以揭盖打牙祭了。

打牙祭的时候，我往往会弹嫌母亲腌的芥菜不如小姑腌的好，又笑三伯家腌的不如母亲腌的好。每当餐桌上有小姑拿的腌芥菜，母亲腌的芥菜就“受到冷落”。而三伯家的腌芥菜，始终守着他们家的瓷盆，难得出窝。

这个习惯我一直保留了十余年。如今，我有三年没有吃到母亲腌的芥菜了，但腌芥菜的味道，却一直埋在心里，始终没忘，也没断过。这个习惯，也让许多珍馐美馔黯然失色，甘为附丽。

断吃母亲的腌芥菜之前，大约1992年左右，我看了根据梁晓声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年轮》，里面的白桦林，对我竟有一种莫名的亲切。看着白桦林里的人物一个个消失，后来我将——看《年轮》那会时的小伙伴一一对号入座，在现实里竟能分出谁是王晓嵩，谁是刘振兴，谁是徐克，又能分清郝梅是谁，王萌是谁，韩德宝又是谁……

之后的日子里，我反复佐证现实《年轮》——“白桦林”里的人和事。同时，又洞察起曲波《林海雪原》里如何在白桦林中“智取威虎山”；《知青》们的青春如何消失在白桦林；朴树的《白桦林》里喀秋莎等待的是保尔，还是阿廖沙；色友拍摄的白桦林，其上的眼睛看着什么……

这一切，源于白桦林，又止于白桦林。就像我心中的腌芥菜，其味古老而醇醲，直诱人追寻而不达。曾经以为白桦林是一部剧，一首歌，如今也就是一口吃到嘴里不知是何滋味的口食了。

其实， 人人都有一片白桦林，人人都为其中的不解奥秘而仰望不止，追寻不止，琢磨不止：

河南有个七岁的女孩，叫刘子念，身患癌症，近来因直播筹钱，账号被封。

一位载我的司机与我闲聊，聊到年龄家庭时，他告诉我：“哥，我还没成家呢，近来介绍了不少（对）象，一听说我是出租司机，头虽没摇拨郎鼓，但都拒绝了，他们都说出租车司机太滑太坏了，我搞不懂自己到底得罪谁了。”

另一位载我的司机倒是结婚成家了，“但离部队时忘了办转业证，（我）只能被安排到公安协勤上当临时工，每月拿着两千刚过的工资，趁着孩子还小，趁着下班时间跑跑车，妻子常常问我‘人家这个那个都转正了，你啥时候转呀’，我没法回答，只能苦笑，不得已，他去西安一家4S店卖车了。”

我，似乎比他们还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