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物语︱春语小章
村
我写过一篇《村庄是春天的故乡》的短文。这篇刊在市里晚报副刊上的小文中,我固执地认为,春天的故乡,就在村庄。换言之,村庄是春天的源头。
几个熟识的朋友见到了,直说我胡扯。又说我这么“拉郎配”,至少是牵强了。他们说,大地或者地底下,才是春天的源头啊。大地之下,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春气。
这当然是对的。但我问他们:你脚下站着的,是大地吗?他们几乎都有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低下头,看一看路面,然后一脸的尴尬。
我通常是在县城的广场上、大马路上,回应他们的质疑的。我们的脚下,根本就看不到大地,而是坚硬无比的水泥地。呵呵。除了尴尬,没词儿了吧。
我还告诉他们,村庄的村,你们念念。池——温——嗯,是不是呢?你们张嘴,发出来的声音,是村,也是春。
这不就得了。村和春,读音咋就那样近似呢?扣除拼音中的平舌和翘舌——这个在很多皖北人的口语交流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村和春,是不是就是一回事呢?而且那里边还有池——池塘啊。哪里才有池塘?除了村庄,你还能在别处找得见池塘的身影吗?
淳
由春到村,我好像发现了解春的一个窍门。如果没人这么解过,说是“发明”,该也是可以的。——这可不是我厚脸皮啊。
时令交替,由冬而春。这是时序转换的自然过程。在冬天,人都缩在厚厚的衣服里。言行举止,都由内而外冒着冷气。春天来了,脱掉一层一层的厚衣裳。精神了,也更清爽了。
这个清爽的过程,其实也就是一个“淳”的过程。从包装的套子里,挣脱出来,还原本真。一言一行,都透着那样的朴实,淳厚。
池——温——嗯。除去音调的少许差别,淳和春,可不就是一回子事儿。人嘴里发出的这个音,让人想起春风和煦,春意盎然,春光满面,春色满园……春的意味,是那样淳厚。
那天早晨,我走在回老家的路上,听到一个小女孩在路边朗诵那首著名的诗句: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字正腔圆,清脆响亮。好听的童声,清晨的薄雾,似有若无的晨风。那一瞬间,我想到的是春,也是淳。
唇
顺着这个思路,我想春,也该就是唇。嗯。嘴唇。
池——温——嗯。这样的发音,听成是吃——温——嗯,似乎更贴切一些。春来了,除却温度适宜的肌体感觉之外,还为人们送来了时令菜食。菜啊,花啊,薹啊,都排着队,贴近人的唇边。那就开吃吧。保管你唇齿留香。
春一到,很多人都写吃春的文章。这也难怪,春天可能就是留着给人吃的。冬天里休眠的蔬菜,这时候都醒过来了;支棱棱地起身,迎着春风儿,翩翩起舞。
吃,就是张嘴。张嘴,就是嘴唇的张开。这一张开不打紧,发出来的是春,也是唇——它是“吃——温——嗯”的起点。一般意义上,它就是一个吃,后面的“温——嗯”,叫那菜花儿,菜薹儿,一下子堵回去了。——也不是很准确。其实是把它在嘴里嚼一嚼,咽到肚子里了。
在春天,这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吃。我们一定是把整个的春,都咽下去了。这个时候,我们会有神清气爽的神采。因为我们已经把斑斓的春天,据为己有。我们都会有一种别样的满足感,而对春和唇的分别,满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