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物语︱听“串(chuàn)”的本事
很长时间了。我在串,窜,蹿,几个字之间纠结。皖北村人说的那个“chuàn”,该写成哪个?
这个也会意,那个也有道理。最后我选的是“串”,用其串门儿的沟通,走动之意。且我觉得,这个写法,可能也更中性一些,更契合皖北村人朴实厚道的秉性。
皖北村人夸一个人聪明,习惯说成“刁”。比如“刁心”一说。人的聪慧,自是由心始。一个“刁心”,直抵真相,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而在皖北人看来,“刁心”的升级版,就该是“串”了。
孩童打小就识得至亲,会做一些叫大人捧腹的事儿。这都是“刁”。长大成人了呢,他不安分,眼里有空,心中有数。他不是窝在家里,而是习惯走出去,见啥学啥,学啥会啥。或者因为见多识广,他想事情,做事情,都不同于常人,另辟蹊径。这就是“串”。
譬如挣钱吧。别的人死做死累,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几个。“串”的人呢,你没见他掏多少力,流多少汗,吃多少苦,但他一年下来,挣的钱就比人家多的多。别人都感到挣钱难,“比吃屎还难”。而在他眼里,到处都是钱——都是挣钱的机会。别人说挣钱得去外地,他总说不一定,因为他目力所及,遍地都是票子。
这么说来,“串”的人该是游手好闲的吧。看起来像是。其实他一刻也没闲着,他的心思都用在挣钱上了。我觉得,他总有一种分析、判断的不一般的能力。他能够透过表象看本质,看趋势。顺势而为,他自然就高人一筹,先人一步。细细观察,凡“串”之人,都起于想人所未想,干人所不敢干。
在皖北乡间,几乎每到一地,都能碰见听见“串”的人。他往你面前一站,张口一说话,他的言行举止,都透着那么一股子“串”的劲头。听村人说起他来,言语之中,尽是羡慕。放眼望去,在每一座村庄,先富起来的那些人,楼房最漂亮的那些人,都是离不开村人说的“串”。
2018年夏秋,我在沿淮的余庄村,遇见到一个“串”人。他其实已经不在村里常住了。他的一家老小,都在城市生活。他那时回村,也是为老人办社保的事情。说起挣钱,他哈哈大笑起来:干啥不能挣钱?就看你是“死心眼”,还是心里有空了。
后来跟村里老人说起他。老人说,他自小就“串”,不管啥技术,没有他学不会的。后来出门去,也不知道倒腾啥,发了。你说他多“串”?前几年回来,还给镇上的养老院捐了几万块的钱。就凭这,他成了镇里村里的人物了,办个啥事,差不多都是“张个嘴,撂个豆(办事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