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眼头条】专访《春天里》总编剧梁振华:他们的故事,是喧腾时代的那一抹乡愁

“中国变得越来越城市化,现代化程度越来越高,而进城务工人员每天依然在劳作,付出了汗水、青春甚至生命,我们应该记住他们。”——《春天里》总编剧梁振华

长久以来,观众们在电视荧屏上看过了无数少男少女的懵懂青春,看过了诸多都市白领的职场奋斗,看过了千万平凡家庭的家长里短,却鲜有了解过那些背井离乡、进城闯荡的普通劳动人民的汗水与拼搏。在著名编剧梁振华看来,无论有意还是无意,在影视创作领域遗漏掉这个群体是件相当令人唏嘘的事情。

好在如今,这个遗憾得到了弥补。一部讲述进城务工人员奋斗创作的温暖现实主义作品《春天里》于前段时间上星央视一套黄金档,该剧由幸福蓝海影视文化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半糖影视传媒有限公司、轶嘉国际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南通广播电视台联合出品制作,导演王飞、编剧梁振华、实力派演员谷智鑫、王力可等集结成一支实力派主创班底,生动刻画了中国亿万建筑民工的奋斗历程,向最可爱的人致敬。近日,适逢剧情迈向第一个高潮,电视剧鹰眼专访了该剧总编剧梁振华,详谈了剧本背后的故事。

谈缘起:冷门中寻找新意,创作欲激活下的双向选择

要是在五年前,梁振华压根不可能会想到自己要写一部以进城务工人员为主人公的剧本,原因很简单:“离我的生活太远了。”作为一个主要生活经历在城市的人,他坦言,虽然知道建筑民工们很苦很累,但是其他的印象都是模糊的。确实,绝大部分人很难用自己的经验去想象那群人的生活。他们在追求什么?他们想索取什么?除了挣钱养家,他们的情感、日常、坚持、遗憾……这些又是怎样的?无从得知。

但就是这样一个难度空前的题材反倒令梁振华既兴奋又激动。他告诉记者,在改革开放30周年的时候,自己参与过几部文献纪录片的撰稿,非常享受用比较长的时间梳理大时代背景下一个国家的社会经济变迁以及民生问题。他认为,从“进城务工人员”的角度切入,尽管很“冷门”,但很有可能从一个新颖的角度管窥时代、社会、人性人心和社会道德价值体系的变迁。

“就在某个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个题材一定会开拓自己的经验空间,学习到很多陌生的知识,接触到有意思的一群人,会让创作处于一种兴奋和发现的状态。打动是一瞬间的事。”正因如此,当江苏广电总台在全国征选编剧的时候,双方达成了双向选择。

参与剧本创作的还有梁振华的两位编剧搭档刘汀、张辉。梁振华介绍道:“刘汀博士是风头正劲的小说家、诗人,发表过许多当代乡土小说和散文作品;张辉以前是新华社《瞭望》周刊记者,做过很长时间的乡村田野调查;而且,二位来自于乡村,刘汀在考上北师大之前就当过建筑工人,有非常宝贵的乡村经验。”三人同制片人庞建一道,前往江苏南通、扬州、北京的多个建筑工地、建筑公司进行采访考察和调研,和这行业方方面面的人反复交流,甚至在工地上住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他们了解了建筑工地上的工种分类,了解到每一个工种都有一套规则和逻辑,更在努力的了解这个群体的情感、性格、人格结构,包括他们的日常,他们在想什么,他们为什么出来打工,他们表达情感是什么方式,如果碰到了挫折和困难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去应对等等。采访对象涉及到行业领头人、经营管理者、工程队负责人,再到最普通的工人。

据介绍,光这一项工作就分了好几轮进行,断断续续经历了大半年时间。之后,他们将自己感知、理解到的东西进行戏剧化的提炼,同时把对时代的态度,对这群人的感情态度融进剧本。“主创团队都在努力,希望剧本更专业一些,更务实踏实一些,更有诚意一些,更贴近现实一些。瑕疵和疏漏肯定也有,到底做得怎么样,还是交给观众评判吧。”

谈剧本:巡访中挖掘故事,在现实土壤上踏实行走

《春天里》的剧本反反复复磨了有三年之久,期间,编剧团队去了江苏至少20次,大大小小的剧本研讨会开了15次左右,从大纲到分集大纲再到剧本,请了建筑行业、广电行业、文学艺术行业还有大学教授,轮番来论证,同时也给编剧团队提供了许多有益的参考意见和想法。梁振华特别提及,尤其要感谢曾担任电视剧《人间正道是沧桑》《我们的法兰西岁月》总策划的凡兵老师,在漫长的剧本创作修改过程中,始终给予了高屋建瓴的指导和热情的鼓励。

故事开始于90年代中期,但由于涉及到几代人的经历,导致故事在源头上实际能追溯到更早的时候。其中一个背景是知青返城。三兄弟中老三高中的父亲是北京下放到江苏的知青,结果回城的时候没赶上,因此没能回家,这也是他给儿子取名叫高中的原因,因为一旦高中状元考上大学就可以回北京。第二代是第一批外出打工的人,他们中有些人作为先行者成功了,比如胡胜利,所以故事开始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成功者。第三代人就是以铁头、铁振国、高中三兄弟为代表的新生代。

截止2017年3月,中国进城务工人员有2.8亿人,其中异地务工人员有1.7亿。“为这2.8亿同胞写一个故事、拍一个故事,这件事情本身就足以让我们创作者振奋。” 梁振华表示,“故事跨越二十年,这二十年既是这群建筑民工的经历,也是我们感同身受的经历,中国变得越来越城市化,文明程度越来越高,而进城务工人员每天依然在劳作,付出了汗水、青春甚至生命,我们应该记住他们。有些人被时代的车轮抛弃了,有些人一直在车轮上前进,他们是我们应该记住的那群人。随着对这个群体的了解和感知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触摸感知到他们的生存状态和内心世界,他们的足迹奔忙在若即若离的城市,他们的根却扎在遥远的故乡,追求和犹豫,彷徨和理想,离家与归乡……《春天里》的故事是励志的,同样也有淡淡的感伤;中国城市里庞大的进城务工人员,他们的故事,就是我们这个喧腾时代的那一抹乡愁。”

互联网时代下,进城务工人员群体很少发声,几乎一直是沉默的,罕有关注。电视剧播出后,梁振华看到了很多来自民工朋友的反馈,一个民工朋友在他的微博留言,说铁振国进京那几集跟自己刚来北京那会儿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特别有感触。梁振华介绍,剧中的很多情节都是走访过程中挖掘出来的:“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杜绝架空和悬浮,主创团队都在努力营造现实性和真实感,希望紧贴着现实的土壤行走。”他们希望,观众可以通过这部作品关注进城务工人员的生活和境遇,同时,在看了这个故事后,关于进城,关于回乡,关于闯荡,关于坚持,关于怎样去面对人生的挑战和磨难,能够产生一些情感上的共鸣。

谈人物:群像中树立典型,呈现别样人生的真实碰撞

《春天里》塑造了多种多样的人生,其中又以三兄弟的人格设定最具代表性。

老大铁头代表了建筑民工中非常典型的乡村人格,内敛、朴实、容忍、息事宁人,善良又自卑。他进城的目的简单也单纯,纯粹希望每年多挣点钱,把钱寄回家,跟家里好好吃顿团圆饭,让家里人过得更加滋润,也是千千万万进城务工人员的典型画像。梁振华指出:“他拥有中华传统的美德,但是在都市化的发展过程中,他们觉得自己是落后的,觉得自己的文化程度不够,所以对城市是一种仰望的姿态。”

老二铁振国是该剧绝对的主角,是经过了一定艺术典型化后的建筑民工形象,体现了另一种乡村人格。他极其执拗,不服输、不怕苦、不怕难,敢打敢冲,初生牛犊,进城后,他不势力、不世俗性格特点不可避免地和异化了的某种城市人格发生了碰撞,形成鲜明的比照。他从一开始的什么都不会,成长到用自己的本事和人格征服周围的人,进而成立自己的建筑工程队,直面胡胜利那样无所不用其极的商人,一步步靠扎实的手艺和诚信打下了攻坚战,最后反馈自己的家乡。用梁振华的话来说,铁振国是一个带有一定理想化色彩的建筑民工英雄。

相比之下,考学进城的大学生高中是一个非典型进城务工人员。不同于铁振国面对诱惑一直都可以坚守自我,但高中不是,他是有欲望的人,这也导致了他之后的迷失,违背自己的一些信念和操守,与自己的哥哥站到了对立面。他是进城后野心、欲望膨胀的青年人代表,背负着父亲的遗愿,为了自己的私欲和野心,成为一个成功学的践行者,和哥哥渐行渐远。

老实憨厚的大哥铁头,坚韧执着的老二铁振国,智慧虚荣的老三高中,他们分别代表了进城务工人员三种可能的人生,共同书写了普通劳动者在大时代大城市下的生存轨迹。尽管有愚昧执拗,也有误入歧途,但《春天里》更关键的还是在传递人与人之间的“情”与“义”。“在今天这样一个趋利的世俗化时代,'义’有从前的江湖侠义成分在,已诺必诚不惮其躯,更是一种承诺,一种信任,一种期许;'情’在铁振国身上也看得很清楚,对亲人、对恋人、对工友、对老板、对恩人,甚至对敌视打压他的对手,他都有自己的情感表达。”梁振华相信,这样的人在城市里闯荡,即便撞得头破血流,依然能够凭借自身的情、信、义、勇,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此外,剧中还塑造了三个重要的女性角色,怀有梦想却不切实际的李春妮、高傲物质的异乡人唐郁梦、城市出身的记者冯美慧,以及建筑工地上一群性格迥异的工人们。成长环境、生活理念截然不同的这些人共同组成了该剧时代下的人群缩影,《春天里》通过跌宕起伏、感人至深的故事情节展现了他们的喜怒悲哀,也让观众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普通劳动者的现实与梦想,温暖与感伤。

谈创作:细节中传递价值,尊重世俗同时提炼真善美

采访过程中,梁振华强调,创作这部剧需要出品方和主创团队的决心与坚持。“这个题材不是快消速食品,跟市场流行的潮流拉开了距离。在今天的市场环境下中,选择这样一种题材是需要勇气的。”IP盛行以来,原创作品处境堪忧,逐渐不被大家关注,内容悬浮的网文俯拾皆是,现实题材同样冲击不小。而在今年上半年,大批优秀的现实主义作品的涌现以及政策出台对原创作品和现实主义题材的扶持,让行业未来的发展走向再一次成为大众的焦点。适逢十九大召开在即,《春天里》的创作意义在这一刻有了新的解读。

在梁振华的理解中,现实主义是“根植于人,根植于时代,根植于文化,朴实、真诚地讲述故事”,它与时代风潮和老百姓的生活血脉相通,是时代情绪、中国人生存状况和精神风貌的精微表达。“现实主义题材不能缺乏对人和时代带有批判性的观察反思。在《春天里》,我们试图把对社会的反思和美好人性的传达融合在一起。”梁振华举了故事中“通灵瓦刀”的情节为例子,传说没有这把瓦刀劈不开的砖,但结果铁振国一用就断了。这个情节不是虚构的,是工地上采访得来的。“建筑工人群体里,有些人骨子里就很信奉这些东西,你可以说他们封建迷信,但他们这些朴素的精神性追求我们不应该回避,这是他们真实的观念形态。建筑行业有很多不成文的风习,但是那些不会取代我们对他们善良淳朴的人格的判断,这些人活得非常真实,有自己的一套沿袭久远的行业规矩或者说传统。我们要关注他们的物质需要,要关注他们的精神渴求,更要关注他们在物质和精神的夹缝中真实的生活状态。”

梁振华认为,所有的观念、价值都是和人的生命历程融合在一起的,这个人的人格结构是怎样的,决定了他怎么想问题,怎么处理问题,怎么与时代和社会相处,怎么处理内心世界的不平衡。“所以当你要传递正能量,把一些善良、美好、纯良的品德树立为人格典范的时候,就将那些价值观和品格借助为人处世的细节来体现。”

尊重世俗欲念,是现实叙事的一个重要支点,与此同时尽可能在人物身上提炼善良、美好、真诚的一面,梁振华正是用这种方式在自己的剧本里传递价值观。他坚持,要想有价值观的传递,作品气质是其次,“塑造人”才是第一要务,毕竟,方方面面的人都有才能组成真实的社会。

结语

《春天里》本不是最初的剧名,最开始该剧的名字叫《中国兄弟》,“中国”一语双关,既是国家也暗含了“铁振国”和“高中”的名字,“兄弟”则喻指“城”和“乡”,寓意为“城乡”是文化和地缘双重意义上血脉相连的一双兄弟。之所以更名为《春天里》,梁振华解释道:“2011年旭日阳刚在春晚演唱了汪峰的那首歌《春天里》。旭日阳刚是非常典型的进城闯荡的务工人员,这首歌里有温暖、有失落、有遗憾、有坚持,只要听到'春天里’三个字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群体。”

原本的剧名不失为一个好名字,但是《春天里》更温暖、更诗意。正如梁振华相信,即便在物质社会里,一定会有像铁振国这样理想的存在,坚守底线迎难而上,在时代洪流的冲刷下依旧能发光发亮,令人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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