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洞
张之洞(1837年9月4日-1909年10月5日),字孝达,号香涛,又是总督,称“帅”,故时人皆呼之为“张香帅”。直隶南皮(今河北省沧州市南皮县人),生于贵州兴义(今贵州省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兴义市)。晚清名臣、清代洋务派代表人物,张之洞与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并称“晚清中兴四大名臣”。清文宗咸丰二年(1852年)十六岁中顺天府解元,清穆宗同治二年(1863年)二十七岁中进士第三名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历任教习、侍读、侍讲、内阁学士、山西巡抚、两广总督、湖广总督、两江总督(多次署理,从未实授)、军机大臣等职,官至体仁阁大学士。张之洞早年是清流派首领,后成为洋务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教育方面,他创办了自强学堂(今武汉大学前身)、三江师范学堂(今南京大学前身)、湖北农务学堂(今华中农业大学前身)、湖北工艺学堂(今武汉理工大学、华中科技大学、武汉科技大学前身)、湖北武昌蒙养院、慈恩学堂(南皮县第一中学)、广雅书院等。 政治上主张“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工业上创办汉阳铁厂、大冶铁矿、湖北枪炮厂等。八国联军入侵时,大沽炮台失守,张之洞会同两江总督刘坤一与驻上海各国领事议订“东南互保”,并镇压维新派的唐才常、林圭、秦力山等自立军起义,清德宗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11月,以顾命重臣晋太子太保,次年病卒,谥“文襄”。有《张文襄公全集》。
《读宋史》
南人不相宋家传,自诩津桥惊杜鹃。
辛苦李虞文陆辈,追随寒日到虞渊。
王若水点评:
这首是张之洞担任湖广总督时所作的一首咏史诗。此七绝寥寥四句,道尽北南两宋300多年历史,叹咏宋史的同时,更写出希望满清朝廷能够调和满汉,重用汉人的心机,并抒尽报国之志。
首句“南人不相宋家传”是说北宋很少任命南方人作宰相。赵宋开国伊始,继承后周衣钵,宰相皆用北人,据说宋太祖赵匡胤曾将这一训令刻于碑上。二句“自诩津桥惊杜鹃”用典故,邵雍是北宋著名理学家、道士、预言家,他的《邵氏闻见录》上载:治平间,(邵雍)与客散步天津桥上,闻杜鹃声,惨然不乐。客曰:“何也?”康节先公曰:“不三五年,上用南士为相,多引南人,专务变更,天下自此多事矣!”邵雍的预言是说北宋神宗熙宁变法,以王安石为相,变法改革中采取了许多并不符合当时社会生产力发展的举措(更多是超越了那个时代),导致百姓利益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加之新法触动了大地主阶级的根本利益,所以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变法失败,由此给金人以可乘之机,终于导致“靖康之难”北宋灭亡,残存宋室南渡,偏安江南。后两句“辛苦李虞文陆辈,追随寒日到虞渊。”中的“李虞文陆”指南宋的李纲、虞允文、文天祥、陆秀夫等南人宰相,“虞渊”即隅谷,是古代神话传说中日没处。从偏安中兴到崖山亡国,“李虞文陆”都是忠心耿耿的国家栋梁。
此诗借写宋史而写现实。诗人借用宋朝南人北人之别来喻满清时期满汉之分,形容满清有畛域之见,对待汉人不公。他自己就是空负一腔报国志,被外放二十余年,未获大用。他多么希望在那个神州风雨飘摇的年代,清廷能够做到调和满汉,重用汉人,裁抑亲贵,中兴社稷啊。晚清的朝廷,内政不修,列强环侍,名臣调零,诗人张之洞写“李虞文陆”能追随宋室始终,无疑是为了表明自己也是甘愿为清室贡献全力,庶竭驽钝,尽忠尽力。
《新旧》
璇宫忧国动沾巾,朝士翻争旧与新。
门户都忘薪胆事,调停头白范纯仁。
李都蔚点评:
张之洞是同治朝的清流领袖,也就是当时的公共知识分子和舆论领袖。慈禧利用清流是为了牵制湘军、淮军集团的势力。慈禧非常了解张之洞,1863年张之洞进士及第,原本被列为二甲第一名,慈禧将他拔置一甲第三名。慈禧知道张之洞摆脱不了清流的性格,喜欢权力的感觉和外貌,胜过喜欢权力的实质。在清流烟消云散的时候,张之洞转型为封疆大吏,在中法战争前后,他任山西巡抚,两广总督,湖广总督,两次署理两江总督。他是李鸿章的反面。他喜欢公开唱沽名钓誉的反调,实际上却非常顺服;李鸿章则经常口头敷衍,实际上另搞一套。甲午以后,慈禧在各省布局:北方交给荣禄,摆脱了尾大不掉的李鸿章;南方让喜欢出风头的张之洞领先,以免出现另一位实干型人物。从慈禧的角度看,这就是打破了她讨厌的地方本位主义。因此,张之洞官符如火、平步青云。
戊戌变法中的张之洞是左右摇摆。他依靠舆论政治起家,跟新党有路径相似性。新党对他抱有相当多的期待,新党没有看懂张之洞的阴阳两面,以为他迎合舆论的表态都会付诸实施,结果完全落空了。他署理两江总督期间认识康有为,曾支持康创办《强学报》,但他于1898年春撰写《劝学篇》,批驳康有为的“邪说”和顽固派官员的“迂说”,主张稳健变法,抛弃了新党。其实他和新党的关系比袁世凯深得多,袁世凯和新党只有浮泛的社交关系,背叛新党的责难却落在袁世凯一方。可见张之洞操纵舆论的手腕比袁世凯强得多,使得在戊戌变法后袁世凯在士大夫阶级中比较孤立。
政变以后,他以宋代调和两宫的范纯仁自居,写下此诗。“璇宫”为玉饰的宫殿。多指王宫;“调停白首范纯仁”指北宋时期党争剧烈,所谓“君子”“小人”互以“朋党”之名攻讦对手,危害日深。元祐年间,两拜宰相的范纯仁(范仲淹之子)亦有深刻认识,他在当政期间多次上奏剖析以朋党之名相互攻讦之害,主张“调停”,从而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元祐年间愈演愈烈的党派之争。戊戌政变前后后党(慈禧太后)与帝党(光绪皇帝)矛盾重重,在两党之间,张之洞实际上却没有做什么事情,他作诗主要是为了安抚自己的良心,并作舆论宣传。
1900年庚子国变中刘坤一与张之洞等联合倡导“东南互保” ,东南互保进一步体现了他既要名誉,又怕风险的文人性格。东南互保前,张之洞一度犹豫不决,刘坤一再三去电向其陈述利害,张才下定决心。他在《辛丑条约》的谈判中,继续发扬清流党喜欢高调,却拿不出具体办法的传统,以致李鸿章骂他白做了多年的官,不改书生气。
张之洞操纵舆论的能力在他晚年产生了两项重要后果。一是他以士大夫领袖的资格,排除了废科举的障碍。1905年9月2日,袁世凯、张之洞奏请立停科举,以便推广学堂,咸趋实学。清廷诏准自1906年开始所有乡会试一律停止,各省岁科考试亦即停止。袁世凯提出同样的建议,就遭到士大夫普遍的咒骂。因为张之洞是科举的胜利者,提出废科举就没有自私的嫌疑。袁世凯作为科举的失败者,就没有这种资格。二是他办理新军,强调教育水准,不像北洋只顾实际工作能力。张之洞在武昌所练的新军,中下层军官不少曾官费派日留学,因而遍布革命党人。这两项成就的结果,成为压垮大清统治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