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咵汉口】“民办小学怀又怀...” 源自药帮巷的童谣？

童谣一般都找不到出处，流传时会有些差异，譬如“一个伢的妈，真拉呱（汉口话脏的意思），洗脚的水，拓粑粑”，出自何处、何时，不可考；“红灯、绿灯，爹爹婆婆下农村”还可以大致推断出产生的年代，那是上世世纪60年代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粮食供应不足，动员城里的闲散人口回乡，就有了“爹爹婆婆下农村”。

2019年，李又新老师（中戴礼帽者）在药帮大巷寻访 胡晋鄂摄

童谣

我在读到药帮巷小学毕业后来又在该小学任教的李又新老师的一篇文章时，意外地感觉我们小时候挂在嘴边的“民办小学怀又怀（汉口话差的意思，如同北方话孬），棺材板子当黑牌，怀货老师来教书，教的学生都是猪”，源自汉口的药王庙。因为李又新在文章中有这样的表述：1946年，怀庆会馆为了保护残存的药王庙，聘河南怀庆府人王际三为校长，办起了覃怀小学。其教员也大都来自怀庆府。我童年时曾传唱过一首童谣“覃怀小学怀又怀，棺材板子当黑牌”，侧面又反映了当时覃怀小学的简陋。

覃怀小学1946年建立1956年改为药帮巷小学，存在10年的时间（1946—1956），我个人以为，这首童谣应该是在这段时间产生的。

2013年，药帮大巷，武汉财经学校分部。

无独有偶。

2013年9月的一天，我们一行四人从长堤街走进药帮大巷，前行百余米右拐，就看到了武汉财经学校分校（药王庙旧址，由药帮巷小学改建，现为安徽幼儿园），大门的右侧有一块药王庙旧址的铭牌。门房值班的仝先生热情接待我们且还很健谈，我问是不是有“覃（qin)怀小学怀又怀”我一开口，老仝纠正我道：“覃（tan覃是个多音字，覃怀tanhuai此处应读tan）怀小学怀又怀，棺材板子当黑牌，怀货老师来教书，教的学生都是猪”，一旁引孙子的婆婆也念起来了。老仝说，那是糟痞陈校长的，河南来的老师，语文、算术还可以，音乐啊、美术啊、体育啊，那些河南老师都蛮怀。

对于药帮巷的居民来说，怀货，还有一种解释，河南覃怀帮（怀庆帮）将他们经营的药材也称为“怀货”，并无贬义。

2013年，原药王庙小学的教室，如今已是危房。

操一口汉腔的仝先生告诉我们他老家也是河南的，几代人都住在药帮巷，这一带蛮多姓仝的，1956年进药帮巷小学读书，儿子也是读的这所学校。1964年在这所学校毕业的李又新先生比仝先生晚两届，两人都记得这首童谣。

仝师傅夫妇及孙子

上世纪50年代末，1949年后出生的一大批儿童到了入学的年龄，发现公办小学不能满足需要，在街（也是一级政府组织）领导下办起了民办小学。所谓小学，就是在街管辖的范围内找几间房当教室，聘几个老师，条件也很简陋。

我的母亲1959年被前进街办事处派到前进二路的济生巷民办小学当校长，学校没有操场，学生伢们的体育课，就是在马路边赛跑。那时对7岁入学要求很严，我的兄弟1960年9月入学时6岁半，公办学校不收，就进了济生巷民办小学。到1964年还是1965年，民办小学都撤了，济生巷民办小学合并到济生巷小学。所以，我弟弟毕业时还是在公办小学。我就读的民主街小学兼并安仁里里面的民办小学后，曾在安仁里5号厢房改的教室里上过课。

残存的药王庙遗物石础

覃怀小学从民办变成了公办名字也变成了药帮巷小学，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在它之后兴起的民办小学的办学条件也确实不尽人意，“覃怀小学怀有怀”顺理成章演变成了“民办小学怀有怀”。

济生巷小学，善堂变成了学校。

我对这首童谣“情有独钟”还有一个原因，文革前后花楼（汉口人沿袭过去的称呼，将民生路到江汉路一段花楼街称为后花楼）紧挨着田恒启糊汤粉餐馆、正对着笃安里的是一家棺材铺，我就住在棺材铺楼上，同学们碰见我，开玩笑时就唱，“民办小学怀有怀，棺材板子当黑牌”

河南覃怀（现焦作）的覃念谭tan。我是第一次听到，朋友同事姓覃的都念qin，想当然将覃怀念作qin怀，我起先以为人家念错了，实际上是自己孤陋寡闻，覃是一个多音字。这就是常说的“一字师”，谢谢仝先生！他比我长一岁。

值得商榷的铭牌

长堤街药帮大巷安徽幼儿园（汉口药王庙旧址）的门前，挂着一块2007年汉正街管委会介绍药王庙的铭牌：

药王庙，系覃怀帮药商会馆。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由怀庆府河内县、武陟县、温县、孟县在汉口的药材商集资兴建，初名“怀庆会馆”。乾隆年间重修时，改名“覃怀药王庙”，寄托了药帮人对药王孙思邈的缅怀与感恩。

民国后，药王庙改为“覃怀小学”。解放后，改建为“药帮巷小学”，现为武汉财经学校分部。

2019年，破屋墙上的碑刻字迹难辨。

2019年4月，走进漂亮的安徽幼儿园，进入右侧封闭区，破屋内保存着三块碑，其中有两块为怀庆会馆（亦称覃tan怀会馆）修建、扩建药王庙的购地的契约，《吴来雨卖地碑》与《张本原卖地碑》。把纸质的卖地契刻在石板上，昭示四方邻居，传给后人，可见怀庆会馆主人的良苦用心。不经意间，亦为我们留下了研究汉口会馆、汉正街形成与发展不可多得的文字资料。由于年代久远，风吹雨淋，碑刻字迹难辨。武汉民间文史研究者严涛于十几年前，将此二碑清理，拓下碑文。

吴来雨卖地碑

立大卖地基人吴来雨 ，今将自置荒地一大段，坐落循礼坊，坐北朝南，北至堤，南至街，东至大巷，西至杜家巷；今因移就先尽亲族人等，无人承买。夫妇父子兄弟好作商议，请凭中证说合，情愿出大卖于怀庆会馆，修建覃怀帮药王庙名下为业，三面言定实值时价□平纹银壹千伍百两整，所有代笔折席一并在内，其价眼同保正中证当面收讫，并无抬算准折勒逼图谋等情，亦无重复典押归赎加添等弊，恐口无凭，立此大卖文契一纸存证。

计批：

统共记地玖百陆拾贰方叁尺玖寸八分，应合拾陆亩零叁厘玖毫玖丝陆乎。      大清康熙贰拾捌年五月十五日

立大卖契人吴来雨押

吴来雨卖地碑。 严涛拓

仔细研读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的吴来雨碑，发现汉正街管委会“药王庙”文字的表述有两处不确切：

“初名怀安会馆”。吴来雨碑中有“（吴）情愿出大卖于怀庆会馆修建覃怀药王庙”，可见是将地卖给怀庆会馆用于修建药王庙，怀庆会馆在药王庙之前已经存在，康熙年间修建时即名“覃怀药王庙”，不存在“乾隆年间重修时”改名。药王庙是怀庆会馆的一部分。

由此得出结论，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怀庆会馆在购得的吴来雨的一大段荒地上修建药王庙，位于汉口循礼坊长堤街之南、大夹街之北、东至药帮大巷、西至杜家巷。现在所看到的药王庙旧址位于此地，只是范围要小一些；譬如，今旧址北至长堤街段为怀安一里，当地居民介绍怀安一里原也在药王庙内。

近读《民国夏口县志校注》，发现汉正街管委会《药王庙》的介绍源自《夏口县志》。

名称：覃怀药王庙 旧名怀庆会馆

地点：循礼门堤内

起原：清康熙二十八年，系怀庆府河内县、武陟县、温县、孟县各药商组织而成，董其事者贾君椿园、陈君荆山。

性质：纯粹怀药营业，凡西货、西药、京杂货商号不准入内。

沿革：原名怀庆会馆，清乾隆重修，改为覃怀药王庙。

从上不难看出《夏口县志》关于覃（tan）怀药王庙的介绍源自《吴来雨卖地碑》，怀庆会馆是一所同乡、同业性质的会馆。卖地碑中写得很清楚时间、地的四至及用途，卖给怀庆会馆建药王庙。但《夏口县志》编者没有仔细阅读卖地碑，将覃怀药王庙建立的时间康熙二十八年与怀庆会馆（当更早）建立时间混为一谈。志书也有可能出错。

康熙二十八年，怀庆会馆的主人与吴来雨谈买地的生意，购地之后建覃怀药王庙。怀庆会馆是哪一年建的呢？肯定要早于康熙二十八年，究竟是哪一年？还有待新的资料。

打捞城市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

编辑：田联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