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瑞丨死神就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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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曾瑞
这是学生时代写的一篇神神叨叨的小故事，原题《跟踪者》
时近黄昏，韩秋仍未摆脱那个跟踪者。而且，他还在荒野里迷了路。为摆脱跟踪者，他乱走一气，结果才导致迷了路。他不知自己为何被人一路跟踪，有些束手无策，心里发慌。
现在四野无人，又行将天黑，他实在一筹莫展，只得放开步子，毋宁说是在奔跑。他想找到某个人家，哪怕是另一个陌生人也好。但在这样的深山老林上哪儿去找呢？跟踪者就在几米开外，不紧不慢地走着，很是悠闲，像是把狩到的猎物带回家一般。尽管两人相持着走了差不多整整一天，至于跟踪者的容貌，韩秋毫无印象。他根本不敢回头看他。他费尽心机，只顾走荒僻的路，力求摆脱，不想仍是徒劳。
终于，韩秋凭着暮色微光，望见不远处有一户人家。大喜过望之下，韩秋加快脚下的步子，简直飞奔起来。
奇怪的是，天色这么晚了，屋子却没有射出灯光。韩秋心有狐疑，也顾不得了。屋子相当简陋，用碗口粗的木棍栅成的板壁，比他高出不了多少。屋顶盖着很厚一层茅草，长满了黑色菌菇。屋前落了一地败叶。韩秋不及细看，奔身前去打门，门应声而开，显然没上闩。他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屋里果然没灯，黑洞洞的，特别阴森。
韩秋扶着门，连喊了几声——有人吗？有人吗？没人应。只有天空传来了几声凄厉的乌鸦叫。他不觉周身打着哆嗦，转身欲走，却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肩膀上。他本能地大叫一声——谁——恐慌到了极点。
“不用紧张，我的朋友。”陌生人语气轻松，声音明显很苍老。借着昏黑的暮光，韩秋辨认出此人绝对是那个跟踪者。
“你到底想干什么？紧紧跟了我一整天，你快说，究竟想干什么！”
“别紧张，我的朋友。在这么美好的夜晚，咱们相遇了，而且是在我家里，难道不应该坐下来聊聊吗？”
”家里？你是说，这儿是你的家？”
“当然是我的家，不然我走这条路干嘛。”
“这么说，你没有跟踪我？”
“不，我一直也在跟踪你，因为你形迹可疑。”
“形迹可疑？我？”韩秋忍不住哈哈大笑，全身有些发抖。
那人也笑了。只听见哧的一声，屋子里便充满了黄黄的油灯光。那人果然是个老者。凌乱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干瘦的脸上没几分血色，倒是一双尖利的眼睛给人一种无形的逼迫感，少说也有七十岁了。韩秋顿时放下心来。
“大爷，您就一个人住吗？”
“还有你呀。”
“为啥住在这么荒僻的地方。”
“房子在这儿呗。”
老者说话挺风趣，半晌，他怔怔地望着韩秋，问道：“我并没有给你指路，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乱走一气，结果就到了这儿。”
“先前你说什么来着？你说我在跟踪你？”老者咳嗽了两声，“对，我是在跟踪你，从你出生那天，就开始跟踪你。不过，我也是奉命行事。但是，好像……好像你不需要我带路，自己也能走到这儿来……”
韩秋不解地打断老者的话：“带路？奉命行事？您给我？这……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
“不明白。”
“我以为你明白呢，原来你不明白。”大爷的笑透着几分古怪。
“那么，您是奉谁的命呢？”
老者挥了挥手，断然道：“这个你就别问了，既然不明白，还是什么都不明白为好。”
“您说我形迹可疑，何出此言？”韩秋仍然紧问。
老者摸出烟袋，装上烟丝，触到油灯上，“吧嗒”一口，便喷出了呛人的烟雾，久久没吱声，仿佛已经忘记了韩秋的存在，或者，是烟给了他某种陶醉感。
“您为什么认为我形迹可疑呢？”半晌，韩秋又问。
老者无奈地望着他，显得有些失望，仍是久久没吱声。
韩秋感到有些发怵，特别是老者的眼睛，看得他手足无措，又感到无地自容，好像他真做了什么亏心事，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种感觉，无法抚除，为此他很是恼火。
“嘿嘿，你不明白，你真不明白。”老者阴阳怪气地笑了，然后又自言自语着：“他不明白，他真不明白，嘿嘿……”
韩秋又回到了恐慌之中，觉得眼前的老者十分可怕，但他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我只是个带路人，不，我并不带路，我只是跟着你。所有的路，都由你自己选择。但我万万没想到，你径直来到了我的屋子。”老者有些无奈，仿佛他在为发生的事感到惋惜。
韩秋更加莫名其妙。
老者的口吻明显带有了某种责备：“其实，你有很多路可以走的。在这一天当中，只要随便岔开一条路，你完全可以绕开我的屋子。真的，你的选择很多，也很自由，而你……你却白白放弃了那么多机会，执著地走进了我的屋子。”
“您……您到底想说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韩秋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
“错？谁说你错呢？就算错也只是你的事，没人会在乎的。”
“您……”
“我只负责看你怎么走，至于走哪条，是你自己的事。但现在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了，一切都已经结束。”
“为什么？”
“你还不明白？”
“我……”
老者看了韩秋一眼，只见他满脸困惑与恐慌，而且极为不耐烦，忍不住大笑起来，连腰也笑弯了下去。
“这是居住证，你会明白的。”老者递给他一张卡片。
韩秋接过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韩秋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