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个故事——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一场蓄谋已久的雨终于掉下,大地的温度丝毫不减,沉闷着的夜晚和过去一样,蛙鸣阵阵。星是数落不尽的,几声狗吠把我引出房门。陌路人扬长而去,剩下的唯有狗叫声在他们身后追。
大抵是夜里探照黄鳝青蛙龙虾的人,背着电鱼机,手持渔叉,头顶手电,装备齐全的走在田垄间。我远望去,那青青稻田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苍翠。一片又一片绵延挥手,送来的晚风也是带着泥土的味道。仔细翕动鼻翼,闻到的却还有雨的残留。
房子里太闷,一个人在家的夜晚总是呆不住的。临街的灯火辉煌从阁楼上眺望过去,还依稀可见,少了那些电器的靡靡之音和摩托引擎的轰鸣,倒也格外安宁。坐在门口,我把那只小狗使唤过来,夜里的眼睛发着森森幽光,我也觉得并不可怖。
“呐,坐好啦,乖!”
“你叫什么名字,看你这么黄,干脆叫你小白好啦!”
“小白,下雨天你还出来干嘛,淋湿了小心得狂犬病。”
“小白呀,来,给爷舔舔。”小白舔着我的手心。
它在我门前又逗留了一阵,并使劲讨好我,我知道它可能是饿了,索性切了一块腊肉打赏给它。我想它会记住我的好,但不一定会记得这个晚上。
几户邻舍的灯都已经关灭,我家的灯还在照着,换着给爷爷看见,又会说浪费电。坪地里我的身影打得很高大,蚊子侵袭我的领空,我稍微赶走,这并不影响我发呆的过程。
若是我发呆倒深处,先前听不见的声音也能听到,例如钟表指针转动,飞蛾掉落地表,老人梦话……我只有在这样静谧的躯体和缜密的心思下,才能洞察到很多人们平常不会在意的东西。隔岸的烟火又燃起来,是有人要结婚了,还是有人丧葬。平原的铁路彻夜未眠,轶过的火车载过的梦想,是南来,还是北往,又或者,有一部人,他们大多无归呢。
时辰也不算早,合上大门,我开始怀念房子里旧物。
过去的一年我并不着家,回来后那些东西原封不动,只是尘埃多了些。房间被打扫得一干二净,散落的衣物都叠好进了衣柜。其实我不喜欢房间整理成这样,要是弄脏了多难打扫。我不在时候,妈妈总会经常打扫,她越来越把我的房间布置成一间旅馆。季节变了,就换床单被褥。我长留,但不久住。
有天我突然找不到那幅字画,我问妈妈,那个人写的字哪里去了?妈妈告诉我在柜子里,我也没有去开柜子,要是在那里就在吧。我一时起意,想找多年前夹藏在书本里的明信片,还有学生时代的书信,找到的只有弟弟那些年的情书。我有很多东西都不见了,可是它们仍然占据了我心里某些位置。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在这个世界之外,有个高维度的时间捕捉者,就像是摄影师一样,把一个个场景定格成一张张时间不再流动的照片,而时间捕捉者的照片,不再是一张二维的纸片,而是一个类似于气泡的东西,它以时间向前流动的某一瞬间为截点,将过去的一段时间截了下来,有生命的事物对时间很敏感,所以一般不会在截时间的时候将它们留下来。
只有人造物和活了很久的老树,对时间的感受很迟钝,很容易被捕捉。但偶尔也会有意外,某个不幸的人,在这个捕捉的过程中,没能排除掉,便被关进了这个时间永远都停留在一个夏天的气泡中。
我只是过了一年,我的生命就此重新起底,回光返照。
为此,我深感抱歉。
抱歉这段时间以来,接不到的“陌生”来电!
抱歉这段时间以来,碰不到的“熟悉”面孔!
抱歉这段时间以来,给你们添麻烦啦!
也希望我们,活得个人模狗样……
年月并不会温存太久,凭吊逝去的岁月,就好像一场没有哭声祭奠。行走在路上的人,身边永远有蔷薇。离去的人和落定的人生啊,拿来歌颂的,称赞的,那些微不足道的,诗和远方,你敢说!
哎~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