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书——棉布

有段时间我妈特别看不上我买的衣服，对衣服的做工材料各种挑剔，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都不是布”。在我妈看来，只有棉、麻、丝之类比较天然的材料才算是布，做成的衣服才适合穿（尤其是贴身穿），做的包才好看耐用。后来我买了自认为质量不错的衣服给她看，特别强调“这可是纯棉的”，我妈依然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我。后来我才知道，棉布，也分好多种。

五一回家我穿了件新衣服，妈妈洗的时候说，这衣服质量不错，按照真丝衣服去洗吧。我想起买这件衣服时淘宝店主的介绍，结结巴巴说这衣服好像是多少针。妈妈笑说哪里是针，肯定是支，这衣服至少是六十支。我去翻购买记录，果然，广告声嘶力竭强调这是八十支的高支棉，质量多好多好。

妈妈说高支棉的支数越多密度越大，料子越薄，价格也越贵，她拿我的衣服让我仔细看，布料细密地根本看不到织线经纬。又指着床上的床单让我抚摸感受，说这是四十支的棉，在床品中算可以的了。床上用品不需要太薄，要结实耐用。

我这才对高支棉有了点了解。夏天妈妈来北京，隔着一间屋子看我拆快递随口说了句“你这件纯棉衣服质量不错”，当时我正捏着衣服的料子怀疑成分。这么顺滑的料子竟然是纯棉？然后看了下衣服成分介绍，啊，又是高支棉，又是八十支，手感顺滑是因为织的密……

棉布的种类太多太多。妈妈每次做手工，都在配布时花费很长时间，布的颜色只是其中之一，布的材料才是重点。她为给我做一款包纠结了很久，喜欢棉麻布的材质，但颜色略深，喜欢平布的颜色，但材质做包不如棉麻。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用颜色好看的平布，虽然不如棉麻布容易缝纫，但布料细腻，做出的作品更加精致。

做的时候妈妈发现，因为布纹太细致，缝刺子绣的时候下针都不容易。她还特意拿不同布料做出的刺子绣作品进行对比，旅行随身包的布料就是太细密不易刺绣这种，我妈缝招财猫都缝得心累，所以线条也不流畅，这几个杯垫的布则是绵软易缝那种，缝起来行云流水，不一会就缝完好几个图案。

同样都是棉布，差距如此之大。

顺便一提，结实耐用的帆布也是纯棉。我家的帆布是论斤买的，4块钱一斤，我妈经常十斤起购。因为结实耐磨透气性好，我妈用帆布做了大批衣物整理袋，还做了艾草坐垫。

国庆回家，我看着家里缝纫机的盖布图案无比熟悉，这不是大热的火烈鸟么。仔细端详，这明明就是条印着火烈鸟图案的围巾啊。我问妈妈围巾的来历，我妈豪爽地从柜子里搬出一捆布，全是印着各种图案的围巾。尺寸材质洗涤方法都在标签上注明的清清楚楚（100%棉）。妈妈说这是她在经常光顾的外贸店买的，觉得大小合适花色也漂亮，还没想好做什么，先买了再说。

大概经常做手工的人的眼中，布就是布，可以做成任何物品，没有什么围巾台布裙子的区别。我不穿的旧衣服，妈妈会剪下她觉得可以用的部分；用破的包包，她会在扔之前取下拉链和提手；不戴的真丝围巾，裁成枕巾……这大概就是手工制作者的本能吧。

国庆期间，我又见识了一款无论从视觉上还是触觉上都无法相信的棉布。怎么看怎么摸都像是丝缎，卖家说是出口欧美的床品材料。连妈妈这样的行家都有些怀疑了，索性扯出边角的线用火一烧，瞬间成灰，不像化纤制品那样烧了后成团，烧过的味道也不是浓郁的化学塑料味。后来得知这是天丝棉。

妈妈捧着料子细细抚摩，似要牢牢记住这款布的触感。在棉布这条路上，妈妈尚且还要走好久，而我，一只脚都没有踏上这条路，只能对着色彩绚丽波澜壮阔的锦绣之路感叹：美哉，壮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