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青年作家‖【转香】◆罗银博

作者简介

罗银博，陕西宝鸡人。作品散见于《当代作家》《齐鲁文学》《陕西散文论坛》。希望用文字，在这纷繁的世间，传递一份宁静。

转  香

转香是她的名字，又好像是她的绰号。

时至今日或许没人记得了，也没人再愿意去追问，因为几乎在所有人眼里她已经疯了。

转香是外婆的邻居，和外婆家就隔着一条土路。我们家和外婆家是隔壁村，小时候我有一半的童年生活是在外婆的陪伴下长大的，下午放学早了，家里没人，我就跑到外婆家去玩。一到周末，更是赖在外婆家里不回家，到了周天下午妈妈过来接我，也是哭哭闹闹的要睡一晚第二天再走。母亲也没办法，就要动手上家法了，外婆总是这个时候护着我，对母亲说：“你就先回去吧，离家也不远，我明早一大早送娃回家，不耽搁上学”终究，是我获胜了，第二天天还黑乎乎的，外婆就起床做饭，然后带着我走上那条不用打灯都不会走偏的路。

也不知道同样的一幕上演过多少次了，每次都是那条路。

转香是外婆的朋友，好多人说她有精神病，爱骂人，见到谁都是一言不合破口大骂，而事实也是如此，几乎我每次见到她，她都是在骂骂咧咧，有时候周围明明没有别人，她却总是骂个不停。和我年纪一般的孩子，都很怕她，却又调皮捣蛋的跟在她后面叫着“转香”“转香”，她也不在意我们这群孩子，自顾自的骂东骂西。

而外婆总是告诉我，转香是个好人，她没有精神病。

转香喜欢来外婆家里串门，每次一到门口，我就扯着嗓子喊：“外婆，转香又来了”。而这个时候转香总是笑嘻嘻的从兜里掏出几个枣，拿着朝我摇着说到：“叫婆，你叫我就给你”。每次我都吓得赶紧往房子里跑，直到外婆出来。外婆总是笑呵呵的拿着凳子过来，招呼她坐下，又对我说到：“不能叫转香，要叫婆，你看你婆每次都给你带好吃的“，或许是小孩子的天性吧，我一边吃着枣，一边还是屡教不改。她也不生气，就和外婆一直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云里雾里的神神叨叨。这次是枣，下次是苹果、核桃、梨，只要每次她过来总会带点小玩意，或是吃的或是玩的。

后来有一段时间没见她了，就问外婆转香去哪了，怎么不来串门了。才听外婆讲起，转香的儿子在外面欠了赌债，儿子跑了，债主找不到人，就跑到家里拉走了家具。她和债主一帮人打架打得头破血流，然后就失踪了。村里有人说见她跑了，就再也没回来。外婆说自己还托人打听了几次，都没有任何消息。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多以后了，好多人说她有精神病，爱骂人，即使旁边没有人也是自顾自的骂东骂西。

又过了一年，外婆因为高血压经常犯病，妈妈就不再让我一直粘着外婆了，外婆身体大不如从前，又要早起给我做饭，太累了。我只能偶尔周末去看看外婆，也有几次碰到了转香，她看到我依然掏出几个好吃的，不过我再也没有吃过，因为人人都说她有精神病，她的东西不能吃。只是外婆依旧说：“转香是个好人，她没有病”。而转香每次来的时候，在外婆家也并不像外界说的那样骂人，只是不断的给外婆说，她没有多少活头了。

最后一次见转香，是外婆突发脑溢血离开人世，那天所有家人都在，乱成了一团。我在角落里看到了转香，她淹没在人群里，很安静，从兜里掏出来几个枣，放到外婆的老衣前，然后就又走了。

自外婆去世以后，我就很少再去外婆老家了，那里的人和那里的事一直就留在记忆深处。几年前回老家去给外婆上坟。听外婆村里人说，转香死了，因为捡东西吃中毒了，等人在垃圾堆发现时已经一两天后了。

多年以后，我还是会不时的想起，那些人，那些事，那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