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中条山·五老峰

出运城往南，就能看见中条山，犹如由东北向西南的巨龙，横卧绵亘于晋豫秦之交界处。它与黄河相依而行160余公里，占据着河谷盆地的金三角地带，为中原与西北的天然分界。

我在运城修养空闲时间，走了几处名胜古迹，基本上就在中条山北的洪水冲积扇形地带和运城盆地南缘20公里左右。

这一带气侯温和，雨水适中，又在黄河与涑水之间，有水利之便。所到处，田园平展，土地肥沃，一派农业兴旺景象，林带间多是返青的冬小麦，片片绿波闪烁，间有排排塑料膜覆盖的大棚，种植西瓜、草莓等蔬果。农民正在去年收割过的玉米田焚烧残秸剩杆，整地开播，人车来往，一派春忙气象。农时节令要比阴山一带早一至一个半月。

昨天下了雨，太阳照耀下的田野水气蒸发，如淡云落地，轻轻飘浮着。车子在弯曲起伏的乡间公路上行驶着。从小就生长在运城的薛师傅对这里了如指掌，一路介绍着地名掌故。从北面的晋南盆地到中条山黄河南的豫北山区丘陵，从东部的王屋山历山到中段张店分水岭一带再往西至永济，对四五十处名胜景点如数家珍。他祖上曾收藏过“夏墟”“二里头文化”最具代表性的铜凿铜镞等器具。他说，周武王姬发进中条山考察，计划建立军事基地，进可图中原，退可守关中。春秋时晋文公、战国时魏文侯、武侯也试图占据中条，利用其矿产资源发展，进而据有运城盆地，强大后南取黄河谷地再向中原。我从一些书籍资料中也略知类似故事。《史记.封禅记》《穆天子传》以“薄山”“襄山”记之。这里确是中华文明源头之一，帝王的“金库”和“武库”。夏朝至春秋战国时期，“人地关系”是最自然良好的状态。

唐代史学家司马贞记:“大河径中条（山）之西，自中条以东，连汾、晋之险登，谓之岭厄”。五老峰是中条山离黄河较近的山峰。上古五老在此山为伏羲传授《河图》《洛书》，形成早期河洛文化，同时为《周易》成书提供重要参考。北周之前，五老峰上就有了建筑。传说宋代杨业曾在五老峰屯兵练武。兵围普救寺的孙飞虎也在山间安营驻兵。八仙中的吕洞宾、张果老等人于山中修炼传道，开道教全真派发祥之先。民间有“晋北拜佛五台山，晋南问道五老峰”之说。现为国家级风景名胜区中心景区、森林公园、四A级旅游区。远望如五位老人作揖迎客。

由顺山公路南拐，于林荫夹道中向五老峰上行。路边雪松如碧塔，一株株石楠海棠正开花绽放。晋代张僧鉴在《浔阳记》中写道:“五老峰横隐苍空，其形势如河中府虞乡县五老山”。瞬间至山门，在老人塑像前留影，随举红旗的一队游客进山。且行且看且听导游讲解。随处可见草树间裸露的片麻岩、白云岩、石灰岩和火山岩。也有少量废弃农地梯田。沟谷山坡多生长苔草、白羊草、蒿属、酸枣、绣线菊等中矮型草木本植物。山间路边有栎类落叶阔叶杂木树、油松、橡树、桦树、华山松、连翘、榆树、五味子、黄苓、柴胡等零星片林。

我们不喜欢走客运索道，直接上了行人很少的攀山阶梯，这样可以脚踏实地，步步升高，赏无限山景，前有翠叠连天，旁边曲径通幽，谷岔参差。危岩欲坠，险崖似合。嶙峋石山如刀斩斧劈，耸峙绝壁似飞虎走兽。由于气侯变化，时而云雾飘渺，湿气茵蕴，时而阳光如束，明暗交融；山在云雾中变幻行动，云雾在山谷间游移飞扬。几条沟谷中涌出的云雾，瞬息在我们周围汇为云海，如梦若仙，倾刻又晴朗亮丽。正如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所记:“奇峰霞举，孤峰标出，罩络群泉之表，翠柏萌峰，清泉灌顶”。

上到山腰平台，有很多服务滩点，始见殿宇。据说明清时就有庙会祭祀活动，逢初一至十五开茶馆、小吃，梨园社戏，迎神赛会，祭祀仙道山神等，十分红火热闹。到这里能望见南面玉柱峰，石山尖耸，形似玉柱，直上云天。由此处也可以攀登主峰玉柱峰，还可登上棋盘山、红砂峪等。北有太乙坪峰，东西有东西锦屏峰。我又往高处爬了约一二百米，喀斯特地貌之雄、奇、秀、险、美特点更加明显。

中条山是温带向亚热带过度的区城，有“山西天然植物园”之美誉。高山深谷间，以栎类为主，松柏，樱花（已有骨朵儿），玉兰（小乔木，长出指头大灰绿色花苞，快开的紫色花），冬青（常绿灌木），女贞子（常绿乔木），木槿（没发叶），紫薇（落叶小乔木）等常绿与落叶、针阔叶林杂生混长，是我见过的最丰富最具多样性植物的山地森林。在少数原始林中，还有珍贵的杜仲、黑椋子、猕猴桃和漆树。保存完好，为中国西北黄土高原上仅存的一块。

我決定上玉柱峰，虽然同行的只剩下五六人。踏着无台阶的山间小道，原始大自然完全接纳了我，每秒每分钟都多彩充足、自由自在——林间、岩前、洞穴、山咀、溪流，一切沐浴在薄雾和淡紫透明的彩色中。大团水雾和云朵融会一起，山峰笼罩于朦胧的灰紫色中。

触目皆风景，悬附于山崖的树草野花，都激发我强烈描写拍摄欲，在培育起新的感觉与快乐的同时，也向我提出新的挑战。这雄奇秀丽的大山的每一细部，在令人惊叹留恋的环境下，与人性中最本真壮美的微妙情愫相一致，唤醒灵魂中很多被掩没的东西。

经过药师洞、明眼洞，从悬空石笋绕上舍身崖，虽然腿有点疼痛发颤，但心仍然亢奋欣喜。身边是六道木、白鹃梅、山杏、山葡萄、胡枝子、野大豆、小野菊、细叶鸢尾等乔灌林草。我在一棵血皮槭树旁的平石上坐下来，观察它脱去斑驳外皮的赫褐色树干，一转身，才发现只有我一个人了。索性掏出铅笔小本子，时而凝神静观，时而记述描绘。

一只红腹锦鸡扑楞楞从头上飞过，落在上面的树梢，它是我野外初见，急忙举起手机拍照，还未按键它已起飞离开。此时相继飞来二只黄眉和一只大山雀，落在我前面的山桃枝上，它们唱起悦耳动听的歌声，招来两只柳莺，也加入合唱。它们好像没看见我，在树枝间飞飞停停，附近又传来一些不同的鸟呜。我收起笔和本子，慢慢站起向它们靠近。下面传来那几个人的招呼声。

导游征求剩下的三分之一人的意见，并简说了再上去的情况：有南天门等一些道教建筑，能望见红砂崖……我不便说什么，也不想随他们立刻下山。在这一千六百米左右的高度俯视，从最低的风峪沟口至最高的越平梁，绿色灰色淡黄色褐色植物密集分布，它们紧紧抓牢成就自身的山体，又多彩多姿塑造着群峰山谷。云雾让一切变得更加生动而神祕，也把植物滋润的更加鲜艳灵活。人类不断攀登和进取的迹象，与这神奇的大自然一样真实可感——是隐藏于云雾和森林中的道观寺庙，既与天造地设和谐共处，又与其抗爭博斗，其中蕴藏多少经典修为故事和深厚文化内含啊！让这山脉峰峦尽显自然景观的优美，又有人文景观的气质神韵；既具北方的雄宏苍劲，又有南方的秀丽峻峭。

连绵起伏的群山构成各种各样的景象，远处的隐约幽渺，浅棕色山影在森林线之上曲折耸立，近旁的五彩缤纷，中间情趣盎然，它们向四面八方延绅展开，山势巍嶷，风光旖旎，呈现不可比拟的景色分层和空间透视效果。我在最典型的具有许多标高之地，饱览胜似公园的辽阔和天堂般的壮美。我获得心灵上的释放和精妙变化，复活了我见过的万千景象中最核心的元素。

正象碑文记“条山秀甲三晋，五老峰嶙峋萃律秀丽更甲条山”，多想常过元代诗人王恽《五老歌》中“晓披五老峰上云，晚钓五姓湖中鲤”的生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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