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十书 | 刘咸炘：《孟子·离娄篇》上十三章综义庚申

《孟子·离娄篇》上十三章综义庚申

刘咸炘著

孔子述大学之道，修身齐家而国治天下平。曾子述以十章，子思又述其要。语日：人存政举，人亡政息。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孟子一生惟主仁义，其书《离娄篇》上自首章至“求也为季氏宰'十三章，盖斯数言之义疏也。七篇中惟此编次有义，今错综之，且引他章以示诵贯《孟子》之法。诸章大旨在于仁。故日：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

不志于仁，陷于死亡，自取之也。欲免死亡，则莫若遵先王。遵先王者，孟子之异于荀卿与杂流者也。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遵先王之法者，为当时言也，非徒法其法，法其所以为法也。先王之政者，仁政也。先王者，尧、舜也，故日：法尧、舜而已矣。

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曰：吾君不能，谓之贼；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曰：吾身不能，谓之自弃。尧、舜性之也，与人同者也。举尧、舜以为治人之准，所谓为政在人也。彼荀卿之守制度，杂流之主法不主人，皆所谓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也。夫所法于尧、舜者，何也？曰：圣人人伦之至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事亲，仁之实也；从兄，义之实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其质为仁，其节为义。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

夫孝弟何以化天下也？曰，伦本于性。伦、性，人之所同然也。故曰：比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亲亲之推仁民爱物，而仁覆天下亦。长长之推则尊贤也。仁者无不爱也，急亲贤之为务。舜举皋陶，而不仁者远；汤举伊尹，而不仁者远。此所谓取人以身也。故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亲亲也。又曰：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长长，尊贤也。《中庸》曰：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盖亲亲则仁不可胜用，尊贤则智不可胜用，而要归于修身。

故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又曰：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悦，弗信于友矣。悦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此交责其君臣而归于诚也。《礼运》曰：宗祝在庙，三公在朝，三老在学。《孝经》曰：教民亲爱，莫善于孝；教民礼顺，莫善于悌。此《孟子》所由引申也。斯义不明，故孔子伤幽、厉而叹郊禘之非礼。至于战国，不仁而在高位，游士之干禄者，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善战者，连诸侯者，辟草莱任土地者，刑名法术，兼爱任分，各欲以易天下，其流数千年。儒者读孔、曾、思、孟之书不得其条理，阴以为迂阔无用。嗟夫，废尊贤事上之义与亲亲之仁，而欲治天下。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哀哉！《诗》日：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此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