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美中丨瘀血颤抖案
朱××,男,43岁,秦皇岛玻璃厂干部。主诉为半年来发作性血压升高。
缘于半年前(1973年10月)在去某地途中发病。当时头晕心悸,心前区绞痛,周身汗出,手足厥冷,血压突然升高至170/120mmHg。随含服“硝酸甘油”后稍可缓解,并静滴5%葡萄糖及生理盐水,当时考虑为“心绞痛”“低血糖”(?)。此后日益加重,血压呈发作性升高,均4~5日或工作繁忙紧张则发。发作甚则有时血压达250/130mmHg,心率140/分,且于变换体位或弯腰时血压亦可升高。平时则周身无力,性格易于急躁,每于急躁时又易于发病。气短,两手颤抖。自己无力走路,需人扶持方可行动。小便困难,大便正常。食欲不振,睡眠不佳。曾住唐山市xx医院,诊为“肾上腺功能紊乱”,并经中、西药物治疗不效。1973年12月在首都医院及友谊医院均考虑为“嗜铬细胞瘤”。于1974年5月10日来诊。
患者被两人扶持以蹒跚步态走入诊室,两手颤抖不宁。呈慢性病容,精神苦闷状,语言清楚,舌中部质暗两边有黑紫斑。心脉微弱,辨为“肝脾二经瘀血”,投予“血府逐瘀汤”加味:
当归三钱,桃仁三钱,红花二钱,
枳壳二钱,赤芍三钱,柴胡三钱,
甘草一钱,桔梗二钱,川芎二钱,
牛膝三钱,郁金三钱,姜黄三钱。
水煎服,另用大黄蟅虫丸二丸,分二次吞服。
二诊(5月13日):自诉服一剂药后第二天早晨排黑色血样大便,药后三剂手抖减轻,食欲增加,且可自己行走。舌质暗处减轻,但左脉仍微,又与前方去郁金加益母草四钱。
三诊(5月15日):仍排黑色血样便,腹胀大减,食欲增至每日七两。睡眠好转,夜睡鼾声递减,手指胀感颤抖消失,舌体呈卷缩之状。嘱继服前方。
四诊(8月19日):患者于5月18日返秦,6月去某地疗养继续服药,自觉病情大为好转,每日晨起游山慢步约二、三里路,血压恢复正常,比较稳定,每天进食可增至八、九两,精力充沛。间有发病也极轻微。过去心前区疼痛,周身出汗,手足厥冷等症均未再现。睡眠沉静亦无鼾声,只稍腹满,唯矢气较频,活动后出汗,舌质暗紫大部减退,只于舌两边仍遗有紫斑痕。左脉稍弱,随改投陆定圃《冷庐医话·化瘀汤》去羌螂:
每日服一剂,服后略感头晕,约时许则止,仍排紫黑色大便,服至23剂时大便下红色血,转服“血府逐瘀汤”。每日服大黄蟅虫丸一丸。自5月10日初诊至10月15日,共服血府逐瘀汤150剂,大黄蟅虫丸200粒。1974年8月20日返回秦皇岛,休息近两周即开始工作,只于繁忙劳累时,下午稍有头晕及倦怠感。两目有时抽痛,血压稍有增高,130~140/95~10mmHg,每天可繁忙地工作。
按:此例病情较为复杂,其发病是半年前因途中急躁生气之后血压升高,且波动较大,甚而体位变换时血压亦波动。不能行走,两手颤抖不宁,乏力、纳差等症,虽然辨证较为困难,然其舌两边及中部舌紫质黑,心脉微弱,则可辨为肝脾两经有瘀血。肝藏血,脾统血,心主血脉。肝怒影响于脾,久及于心,故舌质之两边及中部皆暗紫,心脉微弱。肝脾二脏乃居血府之位,故投与血府逐瘀汤加味。逐瘀汤者,乃王清任《医林改错》之方,王氏逐瘀汤,有六个:“通经逐瘀汤”及“会厌逐瘀汤”均为痘疹所设;“膈下逐瘀汤”则为膈以下之积聚,症瘕,小儿痞块,痛不移处,卧则腹坠等症所备;“少腹逐瘀汤”则治少腹瘀血不妊等症;“身痛逐瘀汤”可医痹症瘀血,而用一般祛风胜湿,祛寒通痹等法不效者。此五方均非本例所宜。
本例虽为肝、脾、心三脏均有瘀血,如先治心脾,则本末倒矣!病因起急而发,肝为血府之位,故先投“血府逐瘀汤”加味,是从肝入手。方中虽有桃红赤芍川芍以活血化瘀,又有当归、甘草,使之攻而无损,活而不破;柴胡引入肝经以活肝经之血,桔梗提升,牛膝降下,上下升降,其瘀滞则可通活。加入姜黄、郁金者,乃取其前者为气中之血药,后者为血中之气药,使气血通而瘀可去。汤剂以荡之,并用大黄蟅虫丸以缓治之,此缓急并施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