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Sheqi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曾献铎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我是社旗县饶良公社的下乡知青,也是个“四类份子”。当时正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农村的四类分子就是“地主、富农、反革命、坏份子”,简称“地、富、反、坏”。生产队的“累、脏、重、苦”等活都是有“份子”分包。我所在的生产队里就一个地主份子,也算是他一人“承包”了,全队的公共厕所,五保户家厕所,及社员们都不愿干的累、脏活,每天累得喘不过气来,还怕别人说他“不老实,想解放前的生活”。一天,队长找到我说:“大队通知,要栽高压杆,各生产队派一名“份子”参加,咱队的情况你也了解,你就去应付几天吧”!我说“行”,就到大队部报到了。大队的电工一看是我,就问明情况后,到野外的地里,丈量距离,所有的重活都不让我干,只是在立高压线杆时,让我参加拉晃绳等轻便活计。几天后,完工啦!队长对我完成的任务很满意。晚上用一德国农药3911的空玻璃瓶,去代销点灌了二斤,单价0.78元一斤的社旗散白酒,一个滚刀萝卜,一个炒白菜,在一个三号瓦盒上放一锅拍(盖)当酒桌,队长、会计、我们三人很尽兴的喝到半夜。其间,队长、会计都对我这次顶替“份子”的任务提出了表扬,我也趁着酒精的刺激,说:“我出去干,都知道我不是“份子”,脏、累、重活都不让我干,今后队里有这种任务,怎样派我去干都可以,我在这里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无任何后顾之忧”。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替“份子”去外村下通知。深更半夜到大队部执行特殊任务等、都是常事。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初,社旗县饶良公社革命委员会决定,要盖新戏院了,饶良街北头路面的老戏院,由于年久失修,需要盖一座更适应农民群众宣传毛泽东思想,传达上级会议精神的场所,地址就选定在饶良街北头路东的地方(与老戏院相距靠北约百多米)。盖戏院所需的砖、瓦,木、铁(爪钉)等原材料,全部由公社下辖的大队、小队兑出,青砖、瓦都各小队的窑匠烧制,并运送到场,码定整齐(二百块砖为一定),所用的木料则是在全公社范围内找高、大、粗的大树,以做梁栋、立柱,门窗等材料。在那小农经济时期,农村各处都不缺少建房做屋及生产、生活所需的能工巧匠。所以,盖戏院所需的泥工、木工、铁匠等手艺人,全部由各大、小队推荐,公社合理调配。总之,盖饶良公社戏院,社员们都从心底里认为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干”,办任何事情从没有向上“等、靠、要”的想法,社会上也没有向上“等、靠、要”的风气,他们表现的是一种淳朴善良,公而无私的劳动本色。生产队长找我谈话了,向我简单介绍了公社盖戏院的情况和物、料、人的下派任务……。其中很重要的一条还是要去一名“份子”,而且这次去并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回来,很可能得几个月、半年,反正得等完工,把戏院盖好……,最终还是以央求的口气,让我去顶替“四类份子”去饶良参加盖戏院中被劳动管制的人群。我也就很爽快的答应了。第二天,我就将我的被子中夹了两件换洗衣服,打了个背包出发了,步行15里,来到新戏院施工处报到,并被安置在一帆布篷内,地上铺一排排的麦秸毡子,将自带的行李向一角落处一铺,这就一“四类份子”晚上休息的懒躺铺。饶良公社当时的辖区有方圆二十里大小,这里在1965年底划为社旗县前,是泌阳、唐河、方城县的边沿区域。几乎各村都保留有参天古树、大树做为社员群众、聚会、记工分、饭场、少年儿童捉迷藏、玩耍的地方。可是没想到,公社要盖新戏院了,这些树都在砍伐之内。更可惜的是当时的公社、大队干部都没有对古树、大树的保护意识。我也被派出参加砍伐运输的行列,到一村庄看到一棵一搂多粗的家槐树,树杈上做满了多个鸟鹊窝:老鹰、喜鹊、麻雀成群,围绕大树飞舞翱翔欢唱。村上一位老人说:“这棵树在1958年大炼钢铁时,社员们都要求留下,只是没想到十几年后在公社盖新戏院中遭此被砍的厄运。多天后,各路砍伐的树木都运回了戏院工地,垛得屋脊高的树木引来了众多人群的围观。也引来了土地“四类份子”群体的眼馋。帆布蓬外的“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等标语、口号,根本阻挡不了这些木料对他们的诱惑,因当时的形势对他们管制的太严了,甚至他们下一代子女的结婚嫁娶都靠换亲,转亲的方法解决。当时的农村,奇缺的就是木材,有了三间房的木材,就等于三间大瓦屋快起来了,因砖、瓦在当时的生产队,几乎是都有自己的砖、瓦窑,和制作工坊。一个重大的偷盗团伙形成了,而且全是被管制劳动的“四类份子”,他们在平时的劳动中,对工地管理人员的出入时间等各方面均掌握得非常细致。可参与作案的人数还是不足,他们就瞄上了一个满口黄牙、一杆尺把长竹筒连着个黄铜烟袋锅,另一头是一独玉烟嘴,还挂着一个绣着荷叶的烟叶袋,每抽完一锅烟就在自己的布鞋底上磕磕,再别在裤腰袋上的被管制人-----斗大的字,不识一开的贾明朝。提起贾明朝这位解放战争时参加革命的工农干部。我还是要多费些笔墨来记忆他的工作经历。1948年6月5日,中原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在社旗县城西北的彭新寨(原属方城县辖),召开了中原野战军司令部纵队以上的高级干部会议,政委邓小平、副司令员陈毅等出席了会议,会议由参谋长李达主持。当时在驻马店、泌阳等地活动的我党领导人、王老汉(王国华,解放后任河南省副省长)接到参加会议通知,就指派贾明朝一路护送王老汉赴社旗县彰新寨参加会议。解放后,贾明朝历任泌阳县,社旗县的饶良区委、公社副书记。文化大革命期间,被定为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走资派),被经常批斗。1968年底,各级革命委员相继建立,贾明朝又在“清理阶级队伍”中,被打成“叛徒”、“特务”、“黑帮”等,受到严重迫害。盖新戏院时,贾明朝被指令加入“四类份子”群体,参加劳动改造。找贾明朝参加偷木料的人不认识他,只认为这老头土得掉渣,是个可利用入伙的人。当贾明朝了解到他们的目的和拟定的偷盗规程后,就向他们讲了许多法律方面的知识,并问他们出事了怎么办,联带了子女后代的后果你们想没有……,在贾明朝的劝解动员下,他们的偷盗行为瞒是瞒不住了,只有如实向公社的公安干事坦白、自首……偷盗团伙处理情况不详,但对“四类份子”的管理是更加严厉了。那名监工的整天吹胡子瞪眼的到处乱窜找茬。这天,他转到我面前指责我拎泥巴兜的速度、节奏缓慢了什么的,态度极不友好,我对他说:“我干活哪里不对了,你指出来,我改正就是,但我提醒你注意你的说话方式”。“噢,你还怪调蛋啊”“什么叫调蛋,你一监工的,性什么你性,我可不尿你”。矛盾即将升级时,公社的知青专干陈玉荣到土地不知办什么事,看见我和监工人对持,就把我拉向一边问:“献铎你怎么在这里?”我向知青专干简述了基本情况。知青专干又对监工的说明了具体情况。几个月后,新戏院盖好了,青砖灰瓦,外观也很大气,成了全县公社级最高级的标志性建筑。更叫绝的还有戏院周边留足了人群流动的场地外,又盖了一圈群房,目的是每个大队三间,以便开会分组讨论及大队会期的伙房。我印象中,饶良公社的首家照像室就建在戏院大门南边的群房内。几十年了,农村的经济组织形式发生了深刻的变化,饶良的新戏院也不知如今还是否存在。但随着形势的发展,我想这戏院也可能多年处于闲置,由于乡镇级的经济不算厚实,加之年久失修。也许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饶良戏院(其实叫会场更准确)的兴废,是一个时代的特征之一,已成为老年人忘不了的经历记忆,值得回味。1976年初,我被招工回城,在转移粮食关系时,告知,时间截止于当日晚上12点,我以很快的速度找到了生产队长说明了情况。队长二话不说,立时见着保管,打开仓库秤几百斤粮食,,装上人力架子车,拉起就走(其他劳力们都上水利土地了),到苗店粮管所时(我所在的司庄大队已划归苗店公社),已下午5点多了,队长一手操办了粮食过磅,上垛等一切手续。要和队长告别了,我二人都是一副难分难舍的表情。队长说:“献铎,离县城还有四十里路,你先骑车走吧,在这让你当了几年“四类份子”,替我解决了很多难以处理的事情,又半玩笑的说:“你这一走,“四类分子”的帽子,也摘掉了。”我也笑着说:“回去吧二叔队长,等我把一切事情都安定好了,就回来看望您和队里的父老乡亲”。我走远了回头一看,队长还在朝我招手,此时,我蹬自行车的双脚却怎么也蹬不动啦。社旗县苗店公社司庄大队常庄十队(西队),我的第二故乡……曾献铎,社旗县赊店镇人。其作品文风严谨朴实,既有冷静的逻辑思辨,也有浓郁的情感张扬。尤其是对秦晋商贾商业文化积淀的挖掘,更独具特色。其作品《茶庄相公的一天》、《晋商的起源与发展》、《常家银匠楼》被山西省《茶道商魂》全部录用,其他作品也多在南京《老年健康》、南阳晚报、社旗《大码头》、《赊店春秋》、《宛东潮》等杂志见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