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啊摇篮》里的丑妈妈们才叫“平凡而伟大”

2021年5月15日刊|总第2505期

眼下,一批庆祝建党百年的主题剧正在央视和各大卫视展播。

这些剧目中,有直接表现领袖人物以移山填海之力创造历史的大块头,也有表现普通革命者在平凡岗位上发光发热的小文章。有把镜头对准革命战争和抗日战争前线的激烈篇章,也有描写大后方不避繁难做好支撑工作的深情回眸。

正在北京、东方、广东、深圳、河南等卫视和优爱腾三大视频网站播出的《啊摇篮》,就是后一挂的作品。这部剧讲述了上世纪四十年代抗日战争时期,众多革命工作者保育红色后代的日常工作和战斗经历。

它有一部40年前声名显赫的同名电影,但电视剧以更长的篇幅和更细腻的笔触,再现了中央托儿所保育员们的平凡和伟大。它没有主写敌我矛盾和人性博弈,但却写出了艰苦条件下育儿的重重惊险,以及背景中风雷隐隐的大历史。

女版李云龙

孩子是火种、未来、花朵、希望,用怎样美好的词汇来形容孩子,都不会过火。但孩子的另一重属性是脆弱,无法独自长大。

每一个孩子的成长都是一部惊心动魄的史诗。这史诗里,总要有育儿者长年累月的辛勤付出。而这里是一群孩子,是一拨又一拨孩子,是身处敌人严酷封锁下物质条件极其匮乏的延安,嗷嗷待哺的孩子。

孩子们的父母都是身居要职或身负重要使命的人。把他们年幼的孩子集中看护起来,就解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这个任务是如此重要又沉重。一般人不愿意干,也无法胜任。最后,任务被中央医院院长傅连暲强行派到了“女版李云龙”丑子冈(海清饰)头上。

丑子冈和《亮剑》里的李云龙一样,文化程度不高,斗争意志顽强;说话如同炮筒子,但自带一种鼓动力;对敌斗争英勇,对内“争抢”物资时也不含糊;话里话外虚虚实实,总能拐着弯达成目的;工作起来忘我,对周边同志要求也严格...

应该说,组织上选人的眼光很准。开办托儿所的重任如果不是交给有着“活土匪”气质的丑妈妈,孩子们的吃穿用度在僧多粥少的延安必然是个问题。如果不是丑子冈的“胡萝卜加大棒”策略,托儿所能不能拢住那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很难说。

丑子冈穿针引线,在身边聚集了一支队伍:狡计百出的上海大小姐唐素素(周也 饰),知性柔弱的医护专家沈元晖(朱锐 饰),性格娴静的文化教员曹和静(郎月婷饰),一口地道陕北乡音的马五婶(李芯逸 饰)...

有了这些个性鲜明的托儿所巾帼,再让她们和广阔天地里的各色人等交集,一种活色生香的戏剧氛围就有了。但这还不够,她们是在远离前线但危险无处不在的环境中,化解了诸多危难才完成任务的。

恶狼环伺,是当时延安的日常。单人出门,白天要备棍棒,夜晚要拿火把。如果不幸陷入群狼的包围圈,还可以敲盆打碗,用声音做掩护突围。可以想见,这对女性来说是多大的困扰。

敌机轰炸,也是无法逃避之事。值得一提的是,这部剧在第五集奉献了一场长达五分钟的战争戏。枪林弹雨,肢体横飞,人被炸到空中再重重地落向地面。视听配合,声画对位,营造了极其真实的残酷感。

这是一场放到战争大片里毫不逊色的动作戏。它是以文戏为主的全剧叙事上的一次变奏,一种外插花般的存在。但它不是闲笔,它凸显了战争环境下的保育工作,有一种与死神为伍的格外艰难。

然后就是层出不穷的饥馑和瘟疫了。为了让孩子们填饱肚子,丑子冈想尽了一切办法。而她自己的两个孩子,却因为营养不良而夭折或瘦弱。

儿子小宝得了伤寒,在父亲张静平(李泽锋 饰)的看护下停止了呼吸。母亲归来冲入窑洞,镜头并没有拍她的撕心裂肺,只是从厚厚的门帘背后传来一声哀鸣...这个侧写更令人心碎。

而瘟疫,是强悍如丑子冈也无法战胜的。这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傅连暲紧急调派沈元晖到托儿所当所长,以丑子冈副之。没有心病是不可能的,但让心病干扰大局也是不可能的。她们彼此砥砺和支撑,战胜了腮腺炎和百日咳等传染病的侵袭。

当下的观众厌倦女性“互害”,乐见女性友谊。但如果女性角色都写成完人和圣母,真正的戏剧张力也就取消了。《啊摇篮》里这两位所长都是牺牲奉献型,但一个性格张扬,一个顾虑多多,她们的冲突和携手还是有戏的。

人生功业分两种,一种是在人所瞩目的战场上,一刀一枪地建功立业,就像李云龙。另一种是在默默无闻的战场上,无限消磨地建功立业,就像丑子冈。

谁都愿意轰轰烈烈、快意江湖,但跃马横枪的李云龙们的背后必得有丑子冈殿后。以丑子冈风风火火、无所畏惧的性格,她就读抗大之后奔赴疆场,立下赫赫战功是大概率事件。但她“不情不愿”地当了孩子王,进而全心全意投入进去,这样的“丑妈妈”实际上是人世间最美的妈妈。

非典型爱情

如果你仅仅把《啊摇篮》视为一部年代育儿剧,那你就把它想得简单了。

主要人物都是天使型女性,没有反派来搅局,但这并不意味着剧情寡淡。虽然有些事只是简单带过,但前来送托的基本都是党的高级干部,他们的身后牵动着整个抗日战局。又因为托儿所设在枢要之地,延安所要面对的一切考验,都会牵涉到托儿所。

托儿所是在毛主席的关怀下建立起来的。最初有六孔窑洞,七个孩子,基本都是中央首长的儿女。后来规模陆续扩大,入托孩子增多,一些将帅出征前也会把孩子送来。

剧中左权将军女儿左太北的入托就牵出了一段显要的史事。母亲刘志兰带着小太北来到托儿所,而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却在前线与后方失去了联系。

1942年5月,日军对太行抗日根据地发动大“扫荡”,左权指挥部队掩护八路军总部机关突围转移,不幸牺牲,年仅37岁。

消息并非第一时间传到延安。左太北在适应托儿所的环境,而刘志兰经历了与左权失去联络的担忧,得到突围成功消息后的喜悦,以及终于知晓噩耗后的崩溃。

一所战争年代的托儿所,侧面见证了抗日名将的牺牲和革命事业的挫折。

对敌斗争是你死我活的,而内部的反特和整风也不轻松。一方面,敌人派遣特务潜入延安,要进行甄别和剔除。另一方面,党风、文风、学风的改造也搞得如火如荼。

丑子冈的丈夫张静平离开最长的一次,就是进了学习班。丑子冈挺着大肚子到他驻地的窑顶上去看他,又在生产之后抱着女儿找他起名字。学习班学员的家属们聚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院内,把窑顶变成了一座望夫崖。

中国革命的来路绝非一帆风顺,对敌斗争和对内整顿几乎一直相伴而行。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便于表现,会场上的唇枪舌剑较难还原。

但如果只写一面,不写另一面,就不是完整的历史。《啊摇篮》以特别的视角,展现了内部审查的漫长和粘稠,让我们看见了历史的复杂侧影。

丑子冈的家人进了学习班,而唐素素的意中人葛六斤(徐绍瑛 饰)也卷进了历史问题的调查中。党的凝聚力来自于思想认识的统一,而革命者只有身份清白,轻装上阵,才能形成战斗力。

时隐时现的“家属问题”与保育主线扭结而行,让这部剧呈现出宏阔的背景和丰富的内蕴。

曹和静婚礼上,两口子朗诵了莱蒙托夫的诗歌,那是一抹战争年代的浪漫。张静平登报解除与丑子冈的夫妻关系,那是一缕丈夫保护妻子的柔情。

马五婶的检讨书全篇只有一个“人”字,正是永不褪色的人性关怀的具象笔触。唐素素荒腔走板唱给葛六斤的“三哥哥,四妹子”,正是永远不可遏制的爱情在特殊时间空间中的体现...

《啊摇篮》由王茜任总编剧,林柯执导,陕文投艺达影视投资制作。它用一种非常态的戏剧结构,说出了许多往事和真情。有时浓墨重彩,有时浅吟低唱。它是众多宏大叙事主题剧中的一首小夜曲,步履沉实的叙事中又常常带着些轻盈和喜感。

船至江心。它已然说了很多话,它还有很多话要说。且喝杯茶休息一下,继续关注下半场。

【文/李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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