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观山水|西藏第四天：在洛堆峰山脚训练

2021年4月23日，在西藏的第四天。今天的行程只有一项，就是去洛堆峰山脚练习怎样登山与下山。

洛堆峰位于当雄县的羊八井镇，离我们住的温泉酒店有点远。头一天下午，在去纳木措的时候，领队泽龙就带着我们和当地的几个向导对接上了，都是酷酷的男人，各有特色。

到今天为止，我已经好几天没刮胡子了，我的剃须刀丢在了石家庄的酒店里。队伍中有个名号叫“花哥”的山友，留着大胡子，他说留了一个月了，平时不留的，玩户外的时候就留着。好吧，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暂时跟花哥一样留着。

早餐后，我们的车跟着向导的车，往彩渠塘出发。路上我们又路过念青唐古拉山，番茄又让司机停了二十分钟左右。这个山峰，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今天运气很好，峰顶没有被云朵遮住，完全露出了真容。山脚下的牦牛群也离我们更近了，我甚至想伸手去握住牛角，但它们却有点怕我，跑开了。

接着路上又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反正到了下一家酒店，大家领了一下装备，简单地学习了一下装备的用法，向导就说先吃中饭了。西北太大了，车开了这么久，大概也就是跨越了两个镇或两个县。天地之苍茫辽阔，由此可见一斑！那些中原和江南才子，如果得以亲眼见到西域的天高地迥，大概也就不会再无病呻吟式地感慨“晓风残月”或“听雨客舟中”了。

很艰难地穿上了装备，然后大家去吃饭。为了省事，都没有脱下来。穿着这种装备，走路很不方便。泽龙告诉我们，真正攀登珠峰，每个人连装备带补给，大概要负重25公斤。这要不是经过锻炼，普通人的体能要应付那么长时间的负荷，真正是对人类肉体和灵魂的双重考验。

中午大家围桌吃饭时，我们这一桌也不知道怎么的说起了各自的年龄。大漠说他是76年的，比我大两岁，但是已经两次成功登顶珠峰了；有个75年的大姐，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蓉”，是我老乡，临川人，中国古代著名的才子之乡，王安石、汤显祖的老家；最大的就是留胡子的花哥，他说他75年，后来最后一天说登山感想时，他说自己其实是72年的，七七四十九岁来挑战自己，真令人敬佩！大漠跟番茄她们那一桌开玩笑，说我们这一桌平均年龄都超过40岁了。

午饭后，我们向廓琼岗日冰川出发。一路上看到很多“极净当雄”的宣传语。确实这地方很干净，随之而来的是简单、简朴、简明的美。这种美跟北方草原的粗犷和南方山水的秀丽婉约完全不一样，你甚至“哇”都不会哇一声，只能是沉在心底。有才华和没才华，大概都想说一声：“这他妈的真美！”

从一条小路拐进去后，我以为就要到了，谁知道在里面又左盘右绕地开了约一个小时，沿着冰川一直上。我又开始晕车，司机也开得怀疑人生，一直想找我说话，但我没力气理他。我在回想阿布和熊灏源那几个酷酷的向导，他们没有像其他教练那样吓唬我们，说什么有生命危险、要听话之类的话语；他们很淡定地告诉大家，注意事项就这么多，你只要不放弃就能登顶。这种态度，给了我很大的信心。山就在那，人就在这，攀登就是了！

中巴车沿着冰川在盘山，这里的海拔应该超过5000米了，夏天也许是有雪水潺湲，但现在还都冻着。车厢中是蓉还是谁说起了武侠小说中的冰川天女。那是梁羽生先生天山剑派系列中的人物，出自新疆的天山。但我没力气去争论，天山也好，洛堆峰也好，反正都是冰川。而盘山的时候，远远的那个山峰——后来才知道就是我们要登顶的洛堆峰，就像一个冰川天女一样，始终屹立在面前，冷艳、孤傲，但知道自己还不算绝顶，因此又有自知之明。

就在司机快要放弃时，泽龙或番茄说了声可以停了。坐在第一排的我，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每一次拐个弯，都觉得洛堆峰就在前面不远，但总是到不了，其实看似在眼前，实际上还有好几公里远。我一直在用自己仅剩的外部意识，在注意司机的表情。他很迷惘，这里他从来没有来过，山重水复一直有路，柳暗花明就是不见那个村；他也很难受，一是自己的车都要颠坏了，二是他居然也有高原反应——他后来自己告诉我的。我看他那痛苦的表情，真的生怕他会扔了车跳下去。

（洛堆峰看似在眼前，但几十分钟还没开到）

大家下车后，熊灏源教练、泽龙、大漠他们便开始教大家把冰鞋套在登山靴上，番茄又一人发了一个下降器。这些装备很贵，所以泽龙和番茄一再叮嘱大家要爱护好，不要弄坏弄丢了。我们是一群高素质的小白，学习能力很强。我只看了一遍，就明白了所有的装备的装卸和使用方法。

接下来，万事俱备，只欠训练！

大概是因为今天帮大家竖立信心很重要，所以今天的上下山训练几乎没有难度，只是上升了几十米，然后就开始下降。下降的路况分两种，一种是斜坡下降。我是第一个完成斜坡下降的，为此我像个孩子一样开心，泽龙也很替我高兴。接下来我也练了一次垂直下降，大概只有三、四米的高度，很轻松就下来。

不可否认，泽龙作为一个领队很成功，在番茄、大漠等经验丰富的登山者的协助下，大家作为一个团队，完成得是非常好的。泽龙对行程的安排，在我看来，非常受益。我每天都发着高烧，每天晚上都在想：“要不明天就不起来了吧。”但天亮一醒来，我就迫不及待地加入到了团队之中，仿佛放弃的想法从未产生过。

今天下午的训练，完成了所有流程和动作，学会了所有的装备的用法，时间却只花费了一个小时多一点。这既完成了必要的教学内容，又保存了体力，还增长了信心。在垂直下降练习那个环节，有山友重心不稳搞得倒挂了，虽然不高，但也吓得尖叫起来。但大家一起帮忙，都平安着陆了。泽龙一再告诉大家，明天的登山下山，坡度就是60度左右，没有这种垂直上下的路段，这只是给大家的训练加餐。这句话也对大家是个很大的安慰和鼓励。

全员完成所有训练后，我抽空问泽龙：“明天我们就从这里开始攀登吗？”他说不是，会让司机把车再开高一点，绕过这个山坡，这样会少攀登一些距离。听他这样说，我的信心又大大地增加了。从5000多米开始攀登，到6010米登顶，肯定没有问题！

然而，我的信心在下山的时候开始瓦解。颠簸而盘绕的山路，三两下就令我晕车了。衣服大概是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浑身不舒服，没有处在运动状态，使得我很快便发起高烧来。我仿佛听到大家又在说冰川天女，但实际上大家都在休息。我努力闭目塞听，然后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睡梦中，我听到司机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还说了句粗话，我睁开眼来，发现车子终于要离开冰川开上公路了。

晚上我们又回到彩渠塘那家领装备的酒店。说是酒店，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热水，设施很简单。但我是不在乎的，吃完晚饭我倒头便睡。很幸运地——真的是非常幸运，前几天我都是睡单人间，今天晚上却和珠峰大神大漠“同居”。这里也有温泉，但我已经烧得动不了了，大漠见状，于是决定也不去泡温泉了，大家一起早点休息。

（大漠和我）

我跟大漠说，我今晚似乎烧得比前几天都严重了，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登山。他很轻描淡写地说没事，照样上，然后问了一下我明天穿什么。不久暴暴过来问我怎么样，要不要暂时穿她的羽绒裤。我觉得自己的衣服够了，都谢绝了，然后大漠跟她一起出去了。我心里还在想着大漠的轻描淡写，相信他对我有好处！很快大漠就回来了，他从番茄那里借了一件很厚的羽绒服给我，告诉我穿上这个，明天肯定没问题了。他甚至还买了一瓶可乐给我，跟我说：“登山的时候，喝一口可乐，那酸爽！”

（彩渠塘房间窗外月光下的银河，野驴提供）

大漠的言行对我产生了很大的鼓舞。一个两次成功登顶珠峰的男人，如果我不相信他，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很感谢登山前番茄把我和大漠安排在一起。泽龙、番茄和大漠，这三个登顶过珠峰的人，一致认为我明天登顶洛堆峰没有问题，这对我的心理产生了很好的正向作用。我告诉自己，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睡着，保证明天一早再次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