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柏林电影节，我目睹德国人致敬《大象席地而坐》

我依稀听到台上的德国人提到了“China”，全场鼓掌，人们转向观众席上一位神情哀伤的中国女性，陪在她两旁是两位相貌英俊的中国年轻人。

我立刻明白这是影片《大象席地而坐》导演胡迁的母亲和剧中的两位演员。这部长达近4个小时的中国影片在今年2月的柏林电影节上获得了费比西国际影评人奖。可惜，年轻的导演在四个月前离开了人世。

《大象席地而坐》讲的是一个中国小城市里，几个迷茫无聊、麻烦缠身的年轻人。他们决定一起去满洲里，看看传说中那只自己会坐在地上的大象……你也许能感受到一丝荒诞和忧郁。

德国制表品牌格拉苏蒂原创是柏林电影节的赞助商，应品牌的邀请，我在最后颁奖礼的红色大厅里获得了一个不错的位置。

柏林、戛纳和威尼斯被称为欧洲三大电影节，柏林之前也是在夏天举办，为错峰改到了仍然非常寒冷的2月。

相比之下，柏林对明星的关注淡一些。柏林街头、书店、纪念品商店里，也为电影节布置了一些明星的大幅头像。今年来的是罗伯特·帕丁森、伊莎贝尔·于佩尔和Tilda Swinton，等等。

参展电影都是尚未上映的，柏林崇尚电影的艺术性，获奖影片离商业很远，跟票房潜力无关。对马拉松式的长电影，柏林评委的耐心出了名。这也是很多口味刁钻的影迷，对柏林痴迷的原因。

在柏林我很快就感受到了与美国城市的迥异，城中一条著名的繁华街道上，没有一张广告牌。当地人说，多年前市民们曾讨论过这事儿，觉得应该让人们欣赏柏林的老建筑，而不是被花花绿绿的广告牌污染视野。

柏林人对老房子爱得痴狂，一遍又一遍加固修整上百年的老屋，二战中毁于炮火的那些，也非要想尽办法恢复原貌。

柏林的红毯也不同寻常，既有穿露背礼服的漂亮女演员，也有穿着牛仔裤，衣服松松垮垮，技术男气质的导演。红毯上，有个女演员玩行为艺术，她在头上套了个纸袋子，上面印着一个丑闻缠身的俄罗斯导演头像。

红毯周围是裹得严严实实的柏林观众，灯光营造出雪花漫天飞舞的景象，剧场内外以红色为主色调，一只金色的熊图案象征着柏林。

格拉苏蒂原创为柏林电影节赞助了纪录片奖的奖杯和5万欧元奖金。电影节期间，品牌发布了新的议员大日历计时腕表大都会限量款，深灰色表盘低调雅致，蓝色小表盘刻度圈醒目易读。

穿着黑色礼服的女主持人以插科打诨开始，奖项依次揭晓。比起光芒四射的女演员，导演们看起来更像大学里的教授，朴素，甚至有点羞涩。

柏林电影节与中国有着令人着迷的联系。早在1987年，张艺谋导演的《红高粱》斩获金熊奖，震撼中国电影工业。

原作者莫言和张艺谋、巩俐、姜文曾有一张淳朴的合影。张艺谋说根本想不到莫言后来会得诺贝尔奖。一开始莫言也怀疑，初出茅庐的巩俐能演“我奶奶”？

在三十多年前就能“挖”出一部厉害的中国电影，足见柏林电影节对小众文化的兴趣。这届电影节的获奖作品，有来自罗马尼亚、墨西哥的，很多人以处女作获得大奖，获奖者中女性比例高得令人意外。

“拍这个电影我每天活得像只狗，今天，我又要带一只熊（金熊奖）回家。”今年很受关注的动画电影《犬之岛》获奖致辞引发哄堂大笑。奥地利女导演Ruth Beckermann的作品赢得了格拉苏蒂原创纪录片奖。

其实，《红高粱》之后，华人也屡次获得金熊和银熊奖，包括李安的《喜宴》，王全安《图雅的婚事》等等。

最近一次是《白日焰火》，不仅影片获得金熊奖，中国演员廖凡还成为柏林影帝，一个悬疑的故事，警察廖凡在一个迷雾重重的案件中，遇到了桂纶镁。

现场在德语和英语之间不断切换，几天后我查了资料，把记忆理得更清楚了一些。

颁奖礼结束后，照例是金熊奖获奖影片的放映——《不要碰我》（Touch Me Not），这是一部多国合拍片，是罗马尼亚女导演的阿迪娜·平蒂列的处女作。

一开场就惊呆了我，影片毫无保留地摄入了演员的裸体，上了年纪的女人，认为自己是女人的中年男人，四肢萎缩但性格乐天的残疾人……一群心灵和身体存在障碍，对自己与他人的亲密关系充满困惑的，孤独敏感的人，他们相遇，相互探索。

这电影，我的第一印象，是视觉上的不适，大量裸露的身体，肥胖、松弛、畸形，与美毫无关系。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即便如此，影片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色情，或是故意制造噱头。

在困惑中看完这部漫长得几乎没有尽头的电影，我却像着了魔一样，好奇心被点燃，隐约感到它是有深意的，而且，电影的重金属配乐非常棒。直到一周后的今天，我仍然忍不住思考它。

豆瓣上已经有了很多关于《不要碰我》的中文评论。然而，这部影片还仅仅是在柏林电影节上放映，没有公开，足见中国也有为数不少的艺术电影痴迷者。

曾有人说，中国其实和美国很相似，和欧洲很不同。在我看来，德国人对“流量”这种东西兴趣很淡，他们甚至更珍爱那些艰深晦涩，让人想破脑袋的艺术。你能理解是最好，理解不了，德国人也不会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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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曦采访手记系头条号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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