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5期A|| 米韶华:尴尬/轩诚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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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会遇到尴尬的事情。尴尬是所处的一种境地,让人不好意思,无所适从。比如本文作者开始所列举的几种状况。然后作者详细叙述了自己经历的三次尴尬时刻,都是与“吃”有关系,一次是自己的喷饭,另两次是感觉面对不卫生洁净的饭食时候的窘态。每个尴尬都可以看作是一出独幕剧。读该文的时候,让我想起有人讲了连环的尴尬事。甲对乙说:今天演的女主角太差了。乙回答说:那是我妹妹。甲忙说:当然主要原因是演男主角的没有配合好。乙说:那是我兄弟。甲赶忙说:其实男女主角都是让那个演男配角的给影响了。乙说:那是我父亲。甲缩一下脖子,说:关键是男配角被女配角给搅和了。乙说:那是我妻子。甲脸一红,说:假如说今天演员都没有发挥到最佳状态,最最关键的还是剧本太差了。甲说:剧本是我写的。哈,这就是步步尴尬。读了《尴尬》,最主要的还是让我们能够有化解尴尬的本事:一是把自己姿态放低,如王朔说的“我是流氓我怕谁”,你就可以面对任何尴尬。二是泰然处之,自自然然。这两点在本文中隐约都有,读者不妨感觉一番。
文:米韶华
导语:张 妥
诵读:梁轩诚
每个人一生都会遇到几件或更多件尴尬的事。譬如主持节目时突然忘词;夫妻或情侣的一方当着众多朋友或同事的面甩脸子,说难听话,让你下不来台;请病假在外偷偷旅游偏巧碰见了单位领导;不小心触碰到女同事的胸部或臀部;因内急慌乱中进错了厕所。凡此种种,都会给当事人造成不同程度的尴尬。这种种尴尬,有的会转瞬即逝,有的则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有的甚至会追随你一辈子,让你一想起就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我一生曾经历过许多想起来就会感到尴尬的尴尬事。而最令我难以忘怀的则是几件曾经陷我于非常尴尬境地的尴尬事。每想起这几件尴尬事的任何一件,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滋味涌上心头。
我上大学时,曾发生过一件令我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尴尬事。这天,我们近十个同班同学围着一个圆桌吃午饭。因我患有慢性咽炎,经常嗓子发干发痒,并由此导致经常呛水呛饭。就在我正和同学们边聊天边吃着饭时,突感咽部干痒难耐,呼吸受到严重阻碍,我的脸霎时憋得通红,我必须通过咳嗽来清理呼吸道。可我还没来得及转身,嘴里还没咽下的一口饭便喷将出去。那天中午吃的米饭,瞬间米饭粒喷的满桌皆是,无疑给一些同学的碗里也喷进了饭粒。我心里暗自叫苦:这下闯下大祸了!我尴尬得无地自容,窘迫得欲哭无泪,我甚至想跪下来向同学们谢罪。我知道在劫难逃,我神态木然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埋怨、谴责,甚至谩骂。时间在悄悄流逝,我的心在咚咚狂跳。然而半天居然没有一个人吭声,也没有人愀然离开,大家依然各吃各的饭,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此时此刻,我第一次领略到天之寥廓和地之广袤;第一次亲身感受到人性在关键时刻所显现出来的伟大、无私与宽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读懂了真善美的内涵和本义。这也许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但我却像由死罪改判缓刑一样激动得想喊万岁,我终于悄悄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从心底感激我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们。
今天虽然已时过境迁,我和我的同学们也早已天各一方,但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怀念他们。他们既是我的同窗好友,也是我的良师益友。懵懵懂懂的我从他们身上学会了如何为人处世,如何容忍和容人,如何设身处地地包容和宽容别人,以及许多书本上根本无法学到的知识。
还有两件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尴尬事,这两件事的尴尬不同于上一件事的尴尬,这两件事是别人无意中将我置于尴尬的境地,让我无所措手足。
那年我和几位同事被派到农村去帮助农民“脱贫致富”。下乡前开动员会时,领导一再要求和告诫:“为了了解民情,切实帮助农民脱贫致富,下乡干部一定要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那时候虽然不再提阶级感情,但领导却强调要加深机关干部和基层群众的鱼水之情。
到农村后,村干部让我们住在一个卫生条件相对较好的农民家里,吃饭则由村干部给我们“派饭”。虽然吃的是“派饭”,我们仍必须按规定向被“派饭”的村民付饭钱。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公务影响,饭“派”到谁家,就帮谁家干农活。
一天清晨,我们和被“派饭”家的男主人去地里劳动,隐约记得是到地里种玉米,那地是刚犁过的,土很松软。当主人招呼我们回家吃早饭时,才发现鞋里灌满了土。
这户人家还保持着以前的老习惯,吃饭前用脸盆盛了半盆温水,里边放了一条有些发黑的毛巾,让我们三人洗手、擦脸。我洗完手后,只用那毛巾擦了擦手,便和同事坐在小饭桌旁等着男主人一起吃早饭。这时,我才发现小饭桌上放着一碟醋溜土豆丝,一碟自家腌制的咸菜,还有一碟陕西人酷爱的油泼辣子。另外一个较大的搪瓷盆里放着馏好的馒头,西安人叫蒸馍。每人面前还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玉米糁儿稀饭。(糁,普通话读shen)出于礼貌,我们一直在等男主人一起吃饭。一扭头,我才发现男主人正在清理鞋里的土,并用手在清理脚趾缝里的土。当他发现我们都在等他时,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立刻靸着鞋,用刚抠过脚的手,为我们每人递过来一个热馒头,并带着几分歉意说:“别等我!赶快趁热吃。”拿着递过来的馒头,我扫了一眼两个同事,他们可能并未留意男主人刚才在抠脚,接过馒头就着菜大口吃起来。我一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馒头,一边想着男主人抠脚的手,犹豫半天难以下口。我的脸上尴尬的表情也像凝固了似的,内心开始了剧烈的斗争。不吃吧,下乡时领导一再交代,要想方设法和群众打成一片,群众的事无小事,不能让群众对我们有看法,不能因为一件小事疏远了和群众的关系。吃吧,我眼睁睁看着他用抠脚的手在拿馒头……我犹豫、迟疑、进退维谷。就在我拿着馒头发呆的时候,男主人又在招呼我:“赶快趁热吃,饭菜都快凉了!”此时的我已没有了退路,我突然有了一口气吃完这个馒头的动力。一则是领导动员讲话鞭策着我,二则是古语中所谓的“处人所不能处”激励着我,于是我眼一闭,心一横,先把馒头上主人抠脚手拿过的地方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只用了几分钟,整个馒头便进了肚子。我如释重负,如同完成了一项领导交办的重大政治任务,又如同攻克了一道横亘在科学家面前的科学难题,浑身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我们下乡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与上述有点儿类似的尴尬事。我们下乡的村,村支书年轻有为,活力四射,因此我们和村支书接触的就比较多,时不时还半开玩笑地要吃村支书媳妇做的饭。村委会主任已过花甲之年,识字也不多,因而我们与村主任接触就相对少一些。不知是村主任多心了,还是有人咬了村主任的耳朵,这天一大早,村主任便满面春风地邀请我们中午到他家去吃午饭。他说他是做饭的一把好手,让我们中午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个面子,到他家亲口尝尝他的拿手饭菜。我们平时多数情况下都是到普通群众家里吃派饭,到村支书家里吃饭也是偶尔的。当然,有时是因为在村支书家里商量村里的事,恰逢饭时,村支书执意让吃,盛情难却之下就吃了。我是这个村的下乡工作组组长,今天村主任盛情邀请,为了不让村主任产生厚此薄彼的想法,我准备也破个例,况且我们进村这么长时间,还真没有吃过村主任家的饭。对村主任的邀请,我和两个同事便欣然应诺。
中午,我和同事如约来到村主任家,只见村主任赤裸着上身,肩上搭着一条毛巾,正在厨房里为我们蒸凉皮。那时正值炎热的夏季,村主任满脸满身都是汗。他一边擦汗一边告诉我们,他在家里经常做饭,并且家里人都爱吃他做的饭。闲扯过程中,村主任的两个动作使我不寒而栗,饥肠辘辘的肚子也瞬间没有了饥饿感。
原来村主任身上有几处蚊子咬过的痕迹,忽然间似乎奇痒难熬,便用手使劲挠起来,挠完也不洗手,又继续为我们蒸凉皮。紧接着,我又看到他突然跑到厨房外擤鼻涕,擤完鼻涕的手连肥皂也不打,只在水龙头下随便冲一冲,仍然继续为我们蒸凉皮。目睹村主任的这些怪异动作,我开始犯难,甚至都产生了一走了之的想法。但转念一想,显然我们已脱身乏术。况且我深知村主任的脾气,要想在此时离开,不仅会让村主任认为我们目中无他,甚至会惹来村主任大发雷霆。我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最终还是领导在动员会上的讲话再次发挥作用,我和两个同事硬着头皮留了下来,那顿饭我们也是硬着头皮吃的,并且边吃还要边硬着头皮夸村主任:“你做的饭就是和别人家的不一样,真香!”
事后,我把在村里发生的事一一讲给单位的同事听,听后各人见解迥异。有人说:不干不净,吃着没病。有人则说:难以下咽。究竟谁说得对,确实无法评判。要问我的见解,我的见解倾向于“难以下咽”。尽管当时我硬着头皮吃了,但吃饭时的表情难免有些时隐时现的尴尬。而且至今想起来,心里老有那么点儿不舒服,这不舒服流露在脸上依然是尴尬。还有就是那些对村主任做的饭菜的恭维话,令我至今想起仍然会面露尴尬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