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 花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月更替,春去秋来。
我呆在东南坡上的一棵梧桐树上已不知多少岁月,准确来说刚开始是挂,自己一个鬼魂挂着挂着慢慢有了意识,一直记不起为何在这。
每天的日子都了无生趣,唯一的可以做的事就是呆在树上看着从这经过的行者,各行各业、各形各样。来去方圆十里稀有人家,因此经常有行人歇脚在树下。
话说这日子久了习以为常,反正他们是看不见、摸不着我,偏偏其中有一书生,长得容色过人,温润如玉,跟画里翩翩仙君子似的。
每年元宵节风雨无阻,他都会打西边来到东边去,经过时在我这树下停歇,抬头久久凝视我靠的树干,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能瞧见我,但是等飘下到眼前发现他还是仰着头凝视。接着几个时辰后他会继续赶路,归途夜里会带回一盏精美的花灯,然后把它插在树缝里挂着,待天明才携灯离去。
每次我都会被花灯吸引,开心地飘下来眼都不眨盯着,看着琉璃外罩上的九种戏文里的神仙角儿在烛光映照轮流转。
天明时分他离去时,我也会自然而然跟灯飘,但是离开梧桐树一丈就飘不出去。没得办法,我只能眼睁睁、心痛痛地看着美丽花灯渐行渐远。
“唉,鬼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如玉的公子不属于我,绝伦的花灯也留不住。”我每次无可奈何叹了气飘回树上呆,生活实在是无趣得很。
又是风和日丽,适合远行的一天,不知打哪来的一个衣衫褴褛秃头和尚,经过时在底下往树干倚靠,两脚一翘,望着我道:“尔在此树上可真舒坦啊!”
“你看得见我?”
“贫僧为何会看不见?哈......”和尚顿时嬉笑,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为何飘不出这树的一丈以外?”终于碰到眼睛有用的人了,可把我急得从树上飞下来。
“时机未到,姻缘未了!”和尚丢下此句便起身走了,
“喂...,什么意思?就这,没了?”我想追上去问清楚,别弄得不明不白,奈何离不开树的一丈外。
“切,讲得不清不楚,没头没尾的,一定不是什么有道行和尚,身上道服破破烂烂没个好地,肯定是到处招摇撞骗胡扯!”接下来了无生趣的日常又增添怨骂这一项日常事务。
就这样时光荏苒,容色如玉的书生最终也抵不过岁月的利刃,老年不比少年时,曾经乌黑墨发渐变成银丝,如今我看着他从东来,走路慢腾腾、行步虚怯怯,挂花灯倒是始终如一,年年如期而至。
时光易逝,人间百年不过弹指间!我望着他的容颜,摊开手数数还有几年花灯可以瞧。算了,抓紧多看几眼,以后可悬喽。
终于,这一年元宵他没有如往年东来,我飘到树顶从天明远眺到黑夜。过了几天,慢慢地接受事实不再翘首期盼,飘回树枝发懒,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今夜微风徐徐,我正无聊睁大眼睛望着皎洁的明月,心里嘀咕能不能看见嫦娥的仙姿。远处飘来一盏花灯,执灯之人容华绝世,冉冉而来。
“梨妩,我来了...”,说着他把手中花灯朝我举了举。
“你看见我?”我从树上飘下来,看着眼前恢复年轻容貌的书生诧异。
“喏,你最喜欢的花灯!”
看着流光溢彩的花灯,我把手伸出去接过花灯,然后书生牵起我手离开一直呆的梧桐树。
哦,我想起来了,书生是我的相公,俩人青梅竹马,彼此相爱结为夫妻,奈何后来婆母刁难,趁相公上京赶考把我休回娘家,途中我便自挂东南枝。
元宵节的花灯我最是喜爱,因为每年公子都会赠于我。
文/鼠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