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奉贤文化的历史源流

任何一个区域的文化,都是叠加、融合而成。奉贤的文化,也同样是在漫长的历史演进中积淀形成。追溯奉贤文化的历史源流,阐释奉贤文化的个性特征,发掘奉贤文化的当代价值,对于进一步加深“贤文化”的认识,夯实人文基础,增强区域认同与文化自信,并通过对“贤文化”的传承、发扬,砥砺奉贤人民继往开来实现新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

越文化的根基,与吴文化、鲁文化的层叠

奉贤地处“吴头越角”,文化的源头为“吴越文化”,但如果追根溯源,根基还是“越文化”。早在新石器时代,杭州湾以南腹地生活着古越族人,而大约在距今7000-6000年间,因为先后三次遭受海侵,他们被迫迁徙,除向其后侧山地(会稽、四明山麓、河姆渡)乃至漂洋过海去往台湾、琉球、日本南部、印度支那转移流散外,也越过杭州湾向浙西丘陵、杭嘉湖平原一带转徙,此后的马家浜、崧泽、良渚文化等,其实就是由这一支迁移的古越部落所创造,这一文化的发祥,便是逐渐成熟的“越文化”,并明显具有海洋文明的特征,民风彪悍,敢于闯荡。

与“越文化”不同,“吴文化”则形成于太湖流域,其源头最早可追溯到距今已有万年的太湖“三山岛文化”。但吴文化的逐渐成熟,却是始于先秦商周时期的“太伯奔吴”。太伯及其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根据司马迁的记载,太王欲立季历,太伯和仲雍二人乃奔荆蛮,文身断发,示不可用,以避季历。其奔荆蛮,自号句吴。荆蛮义之,从而归之千余家,立为吴太伯。太伯奔吴这件事,无疑为南方“荆蛮之地”带来了中原文化,太湖流域的土著文化由此得以与中原商周文化碰撞并逐渐融合,从而在江南地区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吴文化”。

随后,“寿梦兴吴”又将周礼周制进一步引入江南。作为太伯、仲雍的十九世孙,寿梦是一位有为的国君,他在对鲁地的访问中,感受并仰慕中原的礼乐政治文明,于是从他开始,几代君臣积极推广鲁文化,从而使先进的中原文化与吴文化进一步融汇,并影响到了今天的上海地区。除了有记载称寿梦统治时期曾“筑华亭于其国之东、松江之南,以为停留宿会之处”外,相关的考古发现也佐证了这种影响,松江佘山出土的饰有南方百越文化色彩图案的青铜尊,其形制属于春秋中原地区,而崧泽遗址出土的印纹硬陶,与无锡出土的硬陶具有共同的特征。

从越人迁徙直到寿梦兴吴的过程,越文化、吴文化相继在奉贤这方水土交汇、融合,但“文开吴会”“道启东南”,并且开启奉贤崇文尚教之风的,还应首推言偃。作为孔子唯一的南方弟子,言偃晚年遵从师命,返回故里传道讲学,《言氏家谱》上说,“故吴逸民,闻风向学,从之游者以千计”,从而使“孔子之道渐于吴,吴俗乃大变”。清同治《奉贤志》也记载,相传周贞定王二十五年(公元前444年)冬,时年63岁的言偃不顾年迈,从琴川(今常熟)来到时为海盐县的青溪传学,以教化民风,于是,海隅处处可闻孔乐之声,青溪奉贤尚文之风大振,“凡有子弟者,无不令其读书”,青溪遂成“海滨文墨之区”。言偃把儒家文化带到江南,“一洗其陋而归于儒,其功不在太伯下”,从此确立了江南文化“尚文”的基本走向:一是开启了崇文兴教之风,形成了江南“学者益众,家诗书而户礼乐”,读书之声千年不绝的良好风气;二是重视道德建设,注重个人品格与修养的提高,秉持贤与德是人的根本,只有品德高尚者才能成为社会的有用之才;三是重视才艺的培养与个性的发展,使人能够凭借一技之长立足社会,形成了江南文人品学纯粹、灵巧机敏的鲜明特点。

楚文化、中原文化的融合与江南文化的形成

在此之后,由于荆楚灭越,江南地区又开始接受楚文化的影响。尽管楚文化同样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但也有其独特性,其所彰显的、并且在楚国诗歌尤其是屈原的伟大作品中所张扬的浪漫色彩、瑰丽想象和优美文辞,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和陶冶了人们的审美情趣、思想情操和生活态度,从而也为包括奉贤在内的江南文化注入了诗性贤美的气质。

但即便如此,太湖流域、杭州湾地区在秦汉时期还是中原眼中的蛮荒之地,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就这样记载,“江南卑湿,丈夫早夭。……楚越之地,地广人稀,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 。”直到后来,在经历了永嘉之乱、安史之乱和靖康之难三次波澜,并引发了历史上中原人口三次大规模的南迁,随之也促进了南北文化思想的交流与融合,江南从此告别充满野性的、拙朴的童年,进入历史新的阶段,逐渐形成了江南文化。

有章乃羹者,在他的《两浙人英传》的“自序”中写到,“予推究两浙文化,由勾践之催强敌,会盟中国,中原文化,始传播两浙,至晋室都江左,赵宋都临安,中原人物,翩然莅止,由流寓而著籍。吾浙人物所以殷盛,要由寓贤始。”虽然说的是“两浙人英”的由来,但其实也回溯并概括了江南文化的源流。

近代以来海派文化的形成与红色文化的激荡

1843年,上海开埠并从此成为中西文化交汇的前沿。期间,西方文化逐渐渗透,并与上海本土的江南文化融合。尽管这种交汇、融合,更多是在所谓的上海“十里洋场”,但也终究辐射、影响到它的周边,包括思想意识、价值观念、生活方式乃至建筑元素等,都在不经意间产生着嬗变。如果说,江南文化本是吴越文化吸收、融合中原文化的某些成分而形成的话,那么,海派文化则是江南文化吸收、融合了西方文化的某些成分而形成的。

而进入现代以后,随着革命力量的崛起和革命运动的蓬勃开展,红色文化也成为江南和上海文化的一抹亮色。在奉贤,由刘晓、李主一等在曙光中学建立的奉贤县委,不仅成为奉贤革命运动的发祥地,也成为了整个上海川南奉地区红色革命的中心。继之,由陈云领导的庄行农民暴动,更是将奉贤的革命推向了新的高潮,从中也为奉贤文化的发展注入了新鲜的血液,革命性、斗争性,自此在奉贤文化中一脉传承。

从越文化到吴文化,从鲁文化到楚文化,从江南文化到海派文化,再到红色文化,文化从来不是一种文化对另一种文化的简单覆盖或同化,而是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汇、融合,并最终形成既有共性也有区域个性的文化特色。

奉贤文化的本质特征:乡土性、海洋风、江南韵

“明其流变”,也不妨“述其特点”,我们大致可以梳理出奉贤文化的若干特点:

一是“乡土性”。自然经济模式下的生活自足、悠然自适、知足常乐,是江南乡镇社会的普遍文化心态。在历史演变中,尽管同属乡镇社会的奉贤也不断吸纳新的文化因素,不断改造其自身的文化特性,但由于受到自身经济模式的根本制约,“乡土性”仍然是奉贤文化不可挣脱的文化链,其表现出来的便是,性格的淳朴、秉性的憨厚以及容易满足。

二是“海洋风”。植根越文化,直面杭州湾,奉贤文化先天具有越文化的刚毅、果敢、坚韧、彪悍,诚如《越绝书·记地传》所言,“夫越性脆而愚……锐兵任死,越之长性也。” 而近现代以来的革命斗争实践,更进一步强化了奉贤人民敢闯敢干、敢为人先的精神。同时,千百年来奉贤人民向海而生的生存环境,加之海派文化的日渐影响,又造就了奉贤人民博大的胸怀和包容的心态,他们敢于冒险、勇于进取,并以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的开放姿态,融汇中西,创新求变。

三是“江南韵”。始于春秋战国时寿梦效仿鲁地以及言偃青溪讲学时的“闻风向学”,奉贤自古对贤人、贤能、贤明敬重有加。荆楚灭越,春申封邑,又受到楚文化的影响,从而也为奉贤文化赋予了浪漫诗性,云间文脉生生不息。尽管近代以来由于海派文化所包含的世俗性、商业性,多少也抹杀了一点诗性,但这种诗性美学从未衰竭,他们热爱生命,享受生活,始终追求并创造美好。(陈 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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