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李云峰:梦回故乡看母亲
梦回故乡看母亲
李云峰
昨夜突然梦里回家乡了,熟悉的景致清晰地走到我的面前,那些陪伴我青少年时代的植物,老朋友般与我娓娓交谈。我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双手支撑着头,睁着双眼看屋顶并不明亮的太阳,几株槐树高扬着渴望,在阳光无法照亮的山村,憧憬着外面灿烂的世界。
父亲的影象很模糊。在外工作的父亲只是偶尔回家,天不亮就走了,逢年过节也在家呆不了两天。母亲艰难地支撑着家,抚养我们兄妹五个。那时候靠工分吃饭,家里没劳力,粮食一直很紧张,但我们从来没有挨饿受冻。母亲白天出工,种菜、喂猪,夜晚纺线织布,招呼我们学习。特别在我们有谁生病的日子,母亲更是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很多次母亲吃饭的时候睡着了,碗掉到地上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饭已经被鸡吃光了,母亲只有饿着干活。积劳成疾,母亲落下一身病痛,五十多岁已是满头白发,我每每想起,心里隐隐作痛。
湾子中间的一棵大苦楝树上,挂着一个铁碾子,每天凌晨鸡叫三遍时,老队长准时敲响铁碾子,声音特别刺耳,敲的时间特别长,直到村子里的劳动力都集中到大苦楝树下为止。那刺耳的铁碾子声,如今还时常在耳朵里转悠。母亲从来不迟到,也不能迟到,为那可怜的工分和一家人的生计。看着疲惫的母亲,我心里无比痛恨那刺耳的铁碾子声,几次偷偷把那敲铁碾子的钢筋棍扔进了门前的河里,后来老队长就把钢筋棍别在腰上,一瞅见整天扛着个板锹腰上别着钢筋棍到处晃悠的老队长,活象课本上的“周扒皮”,心里说不出的憎恶。
我十多岁的时候便参加生产队的劳动,那时候上学好象只是形式,大部分时间都是支农劳动,我记得我的工分是每天5分,母亲是8分,一个壮年男劳力是10分。生产队总有干不完的活,母亲几乎每天晚上都加班,春节的时候也只是大年初一放假一天,彼此串串门拜个年,第二天又开始出工。
1981年秋,家乡实行“责任制”,家里分了16亩水田和4亩旱地,母亲即便每日每夜的劳作,却总是跟不上季节。这时我已上中学,个头也长高了,成为母亲唯一的帮手。那苦啊到现在回忆起来都有点怕,真正让我感觉到什么是牛马不如。因为年龄太小,每过完农忙季节,好长时间身体还缓不过劲来,坐在教室里稍不留神就睡着了,为此不知道罚站多少回。
在老家和母亲苦乐与共生活了16年,在我生命的旅程里,并不是很长的过程,但却是我一生中记忆最深刻的时光。特别是母亲劳作的身影和疲惫表情,无时不出现在我脑海里,那些情景恍如昨日。
后来我离开家乡,离开母亲和亲人,到外面谋生,一晃多年,但这几十年却如烟云一般漂过,身无长物,总有些悲哀。
清晨醒来,外面的植物竞相生长,我望着天花板,心里空荡荡地,我想给母亲打个电话,忽然想起,母亲已在五年前被我亲手埋在她一生又爱又恨的土地里。
窗外树叶窸窸窣窣,几片叶子飘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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