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书有益·说些聊斋)《续黄粱》——人生有度,岂可乱来

原文出自《聊斋志异》卷四,岳麓书社,1988年版,第161页。

话说,古时候,福建有个姓曾的孝廉(普及一下,孝廉不是职务,相当于地方保送的干部候选人),在顺利通过进士考试后,和两三个一起考试过关的同学,骑着马、驾着车,在帝都附近郊游。他们偶然听说,毗卢禅院有一位相当厉害的算命先生,业务水平不错,就打算去凑个闹热,请先生算上一卦。

进屋后,礼貌寒暄,然后坐下。算命先生发现老曾神色飞扬,简直就是春风得意,出于职业习惯,就顺便假装奉承了几句:“老弟,大富贵的造型哦!”

老曾摇着扇子,微笑着问算命先生:“先生名气很大,你说我有大富贵的造型,那你帮我算一算,有没有身穿蟒袍、腰系玉带(当大领导的那种)的福分呢?”

算命先生一番研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计算过了,你命带富贵,前途不可限量,要当二十年太平宰相。”

宰相!行政职务里的巅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平宰相!平安顺畅,不用拼命努力工作就能拿工资、享受荣华富贵那种。这是读书人最大的理想追求啊,简直是爽呆了。

老曾十分得意,简直是高兴得遭不住。

正巧外面在下雨,老曾和同学们走不脱,只好躲入和尚的住房内避雨。屋里有一位老和尚,眼睛深深地凹下去,高高的鼻梁,端端正正地坐在蒲团上,神情淡淡地不主动见礼。几个人简单地略打招呼,便一起坐上床榻,只顾着相互说笑,然后自然又扯到老曾将来要当宰相的话题上。

一番吹捧,都说得老曾有点飘了。

老曾指着一位同学说:“我当了宰相后,要推荐张年丈当南京巡抚;家中的亲戚老表,要当参将、游击;就连家中的老仆人,也要作个小千总或者小把总。那样,我的心愿也就满足了。”在座的人都大笑起来。

雨越下越大,只好继续留在寺庙里休息吹牛,兴奋劲一过,大家都有些疲倦。老曾躺在炕上睡着了。

忽然间,进来两位皇宫的使者,手中拿着皇帝的亲笔诏书,说是要请曾太师入宫商量国家大事。老曾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抓紧行动,很快地跟随来使朝见皇帝。

座谈在和谐友好的双边互动氛围中进行,皇帝还特意地把座位向前挪了挪,用温和的话语与他交流了很久。皇帝还安排说,三品以下的官员都听从他的任免和提升,权力自己把握,不必请示报告。还现场赐了他蟒袍、玉带,还有名贵的马匹、车辆。老曾装备整齐后,跪谢皇恩,下班回家。

回到家里,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实施了危房改造工程。以前的那些旧房舍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雕梁画栋、小桥流水、小院别墅,十分壮丽。老曾懵圈得不行,深感权力的优越性和厉害性。因为,只要自己捻着胡须一招呼,家中的仆人就前呼后应、响声雷鸣,执行力十分到位。简直就是想啥就能做啥。

坐下不久,就有朝廷的公卿大臣过来送上山珍海味,完全不需要理由,那些人躬着身子、毕恭毕敬,接二连三地出入家门。朝廷的六部尚书来了,他鞋子都还没穿好,就马上迎上去;那些侍郎们来了,他就只作个揖,陪着随便说几句话。比这些级别更低的干部过来,连话都懒得说了,基本上就是点一点头就行。

没办法,有权就是这么任性。

最会来事情的,还是要数那个山西巡抚。他给老曾赠送了一个十人女子爱乐团,都是些绝色佳人。其中最漂亮的袅袅和仙仙,老曾特别喜欢,简直是宠爱有加。只要不上班,他就在家天天开音乐会,沉溺歌舞声色,简直无法自拔。

某天,老曾突然想起,自己当年在农村过苦日子的时候,曾经受到过本县士绅王子良的扶贫帮助。现在自己已经算是功成名就,权力很大,那王子良多年没有进步,为啥不利用职务之便,拉他一把呢?人嘛,总是要学会感恩才好。

说做就做。第二天早起,老曾就给皇帝写了一道奏疏,荐举老王担任谏议大夫。皇帝批准后,他立刻又把王子良提升到朝中。

老曾又想到,郭太仆跟自己有点不爽,自己心里一直有梗。就马上把吕给谏和侍御陈昌等通知过来,给他们简单交代了一下意图。第二天,弹劾郭太仆的奏章就雪花似的放到了皇帝的办公桌上。皇帝签批后,可怜的老郭被撤职赶出朝中,而且弄死不明白为啥原因。

老曾充分利用职务之便,报恩报怨,办得分明,效果十分良好。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爽。

那天,他偶尔来到京郊大道,却不巧被一个喝醉酒的家伙,不知高低冲撞了仪仗队。老曾十分冒火,下令捆起来,交给京官,要求“依法严肃处理”。领导所谓的“依法严肃”,大家都懂的。这人马上被打死在乱棍之下。

那些和他接近的邻居和田地挨边的富人家,也都十分畏惧他的权势,主动把自己的好房子和肥沃的土地献给他。自这以后,他家的财富简直就算是富可敌国。

不久,袅袅和仙仙先后去世,他日夜思念,不能自己。忽然想起,前些年发现东邻有一个美女,一直想买来作妾,就是因为钱的问题,没有搞成。现在是时候提上议事日程了。于是派几个干练的奴仆去“落实”。这些下属也不含糊,硬把钱财送到女子的家中,搞了一个强买强卖。一会儿就把事情办成,藤轿打开一看,那个美女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老曾回想自己的人生,各种愿望都实现了。不禁感叹,权力真特喵的是个好东西。

好日子这样又过了一年。老曾隐约听到朝中有人在背后窃窃议论自己,但他坚持认为,这只不过是像朝廷门口那些摆样子的仪仗马而已,看起来形式主义严重,实际上没有啥实质意义。老曾仍然坚持既往一贯作风,盛气凌人不可一世,本着“大度”的精神,坚决不把别人的议论放在心上。

谁知道,局势竟然渐渐失去了控制,居然有一位龙图阁大学士包公(不知道是不是包拯),果断大胆上疏,写了一个“黑材料”,对老曾进行弹劾。

当然,严格意义说来,也不算是“黑材料”,因为这是实名举报。

老包在“黑材料”中说:据我调查,这个老曾,原本是一个饮酒赌博的无赖,是个市井里的小人。只不过因为偶然间一句话的投合,就得到了圣上的信任和使用。他们一家,他穿上了紫色朝服,他儿子也穿上了红色的朝服。皇上对他的恩宠,已经达到了极点。这个老曾却不懂得认真履职,珍惜组织的器重,没有想过献出自己的躯体,没有想过肝胆涂地以报皇上之万一。反而在朝中任意而为,擅自作威作福。搞事情不断。

老包还在“黑材料”中说:老曾犯下的罪,像头发那样难以数清,随便一条都可以判死。比如,朝廷中的重要官职,全部被老曾据为奇货,衡量官位的轻重,将其作为收价的高低。那些朝中重要位置上的公卿将士,都奔走在他门下,用官职买卖的价钱,在他那寻找机会偷空钻营,完全把正规的干部队伍搞成了商贩行旅。那些仰仗他的鼻息、对他望尘而拜的人物,简直是难以计算。我们有很多好干部,那些杰出之士和贤能良臣,如果不肯依附于他,不对他阿谀奉承,后果就很严重。轻的就被他放置在清闲无实权的位置上,重的就被他削职为民,一撸到底。更有甚者,只要不偏袒他,动辄就触犯了他这指鹿为马的权奸。只要有片言触犯了他,就要被流放到豺狼出没的荒远之地。老曾的这种搞法,让朝中有志之士为之心寒,朝廷也被孤立。

老包越写越气大:还有那平民百姓的膏血,任意被他蚕食。很多良家女子,被他依势强娶。他那凶恶的气焰,让受害百姓的冤愤无法宣泄,简直就是暗无天日。只要他家的奴仆一到,太守、县令这些基层干部,都必须看颜色行事。他的书信只要一到,就连按察司、都察院都必须徇情枉法。甚至连他那些奴才的儿子,以及稍有瓜葛的亲戚,出门都是坐公车,气势浩大。地方上所供给的东西稍为迟缓,马上就有鞭子立刻抽打。他残害人民、奴役地方官府,以至于他随从所到之处,田野中的青草都为之一光。

老包还写道:这个老曾,现在正是声势煊赫,炙手可热,依仗朝廷对他的宠信,毫无悔改之心。每当皇帝召见他,他就乘机进陷别人。老曾刚从官府下班回家,他家中后花园中就响起了歌声。这个老曾喜欢声色犬马,白天黑夜荒淫无度,官僚主义、形式主义十分严重,奢靡之风十分严重。对于国计民生,他从来不去考虑。世上难道容许有这样不日栽的宰相吗?

老包给皇帝建议:现在的形势十分严峻,内外惊恐,人情涌动,如果不马上把他整下课,势必要酿成曹操与王莽那样的夺权之祸,皇权岌岌可危。作为下属,我出于大局考虑,日夜心焦,不敢安居。现在我冒着杀头之罪,列举老曾的一系列罪状,上报圣上得知。请求看下奸佞之头,没收他贪污的全部财产。这样一来,上可以挽回上天震怒,下可以大快人心、顺通民情。我保证句句属实,如果我虚假捏造,愿意接受诬告罪,随便皇上以刀、锯、鼎、镬对我进行处置”。

老曾听到这个震惊的消息后,当场吓得魂飞胆颤,就像是喝下一杯冰凉的水,浑身上下凉透了。幸好,皇帝优待宽容,没有做出任何批示,扣下,没有处理。

老曾暂时松了一口气。

完全没有想到,在老包实名举报投诉之后,相继地,各科各道、三司六部的公卿大臣,不断地上奏章弹劾。后来发展到就连往日那些拜倒在他门下的,称他为“干爹”的,也都翻脸向他开展人身攻击。

皇帝终于抵不住来自基层的压力,下令抄没他家中全部财产,并充军到云南。老曾的儿子在山西平阳担任太守,也被提到京师“配合调查”。

接到圣旨的老曾,惊恐万分。马上,就有几十名武士,带着剑、拿着枪,径直进入老曾的内房,扒掉他的官服,摘下他的帽子,把他和妻子一块捆绑起来。

一会儿,就看到许多差役,从他家中向外搬运财物,那些金银钱钞,有数百万之多,珍珠翡翠、玛瑙宝玉有数百斛。幄幕、帐帘、床榻之属,有数千件。至于小儿的襁褓,女人的鞋子,掉得满台阶都是。

老曾看得很清楚,心酸泪目。

不一会,有人拖着老曾那宠爱的美妾出来,她披头散发、娇声啼喊,美丽的面容吓得六神无主。老曾呆在一边,悲伤的心如同火烧,含着愤怒而不敢言说。

不一会,所有的楼阁、仓库、房间,全被查封。差役呵斥老曾立即马上出去,监管他的人就用绳子套着他的脖颈,像是拉着一条狗一样,把他拉了出去。

老曾同他妻子,忍声含泪上路。他们要求能有一匹老马拉的破车代步,差役吼了他们一顿,根本不同意。这样坚持走了十里,老曾的妻子脚小无力,快要跌倒,老曾用手搀扶着她走。又走了十里,自己也被搞得疲惫不堪。

突然发现,前边有一座高山,直插云霄,要翻越这座山。老曾发愁无法攀登过去,挽着妻子,相对哭泣。而监管的人不管这些,反而面目狰狞地过来催促,不准他们稍微停歇。

又看到太阳西斜,晚间无处可以投宿。不得已,就弯着腰,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快到半山腰时,妻子实在无力了,坐在路旁哭泣。老曾也坐下来稍微休息,任凭监送的差役如何谩骂呵斥,甚至殴打。因为实在是走不动了。

突然,听到很多人一齐叫喊,一群强盗拿着锋利的刀枪,跳着跑着追了过来。监送的差役们吓得不轻,战斗力瞬间将到零,大惊而逃。

老曾看得懂形势,果断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哀求说:“我现在孤身被贬谪边疆,行李中根本没有啥值钱的东西。”哀求他们:“大哥些把我放了,啥都好商量。我以后整点钱财孝敬你们。”

没想到,这些强盗竟然不是为了钱财,他们个个瞪大了眼精,愤怒地说:“我们这群人,是被害的冤枉百姓,只要你这贼的头,别的什么也不要!”

老曾的官僚主义马上就上来了,愤怒地斥责说:“我虽然有罪,但我仍然是朝廷命官,你们这群乱贼,还敢胡来!看我今后不修理你们!”

这一伙强盗也毛了,懒得多说,挥动着巨大的斧头,朝老曾的脖颈用力砍去。

“嘭”的一声,人头落地。

老曾惊魂未定,还来不及摸一下自己的脖子,马上发现过来了两个小鬼,把他的双手捆起来,继续赶着他走。

大概走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到了一个大都市。不多时间,就被带到了一座宫殿,大殿上坐着相貌很丑很恐怖的阎王,靠在一个长长的几案上,在决断着鬼魂们的处置方法。

老曾上前,匍匐跪在地上,请求阎王饶恕。阎王翻着卷宗,才看了几行,就勃然大怒:“土贼,这是犯了欺君误国的罪,应当放到油锅里炸!”

殿下有无数的鬼随声应和,声如雷霆。马上就有一个巨鬼,把老曾一把抓起,用力摔到台阶之下。那里有一口大油锅,七尺多高,周围烧着火炭,火力很猛,油锅的腿都遭烧红了。老曾吓得浑身发抖,不断地哀求啼哭。他想要逃,却又逃不掉。

那巨鬼用左手抓住他的头发,右手握着他的脚脖,把他一下子丢到了油锅里。

老曾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孤零零的身子随着油花在锅中上下翻滚,皮与肉都变得焦糊,疼痛彻心钻骨。这些沸腾着的油,不断地灌到他的嘴里,把五脏六腑全部给炸熟了。

老曾十分痛苦,想着尽快死了算了,但又不能马上死去。这样油炸了大约一顿饭的时间,巨鬼才用大铁叉把老曾从油锅里取出来,又让他跪到大堂下。

阎王又查看了文件,更加冒火地说:“你这烂贼,在生时还依仗权势,欺凌别人,来,再奖励一个上刀山之狱。”

那鬼又把他揪去。见到一座山,不是很大,但峻峰峭拔,锋利的刀刃纵横交错,就像是密密的竹笋。有几个人的肚肠被挂在上边,呼喊号叫的声音惨忍难听。

巨鬼催促老曾马上上去,这种情况,谁个敢上?老曾大哭着向后退缩。那巨鬼就用毒锥刺他的头,老曾还是不愿意上去,还忍痛乞求可怜。

臣鬼毛了,一把抓起老曾,从空中飞掷过去。老曾感觉到自己身在云霄,然后昏昏然向下掉,锋利的刀刺进身体,痛苦难以言状。过了一会,由于身体太重,不断向下压去,被刺入的刀口渐渐变大。忽然,他从刀上脱落下来,四肢蜷曲。巨鬼又撵着他去见阎王。

阎王安排下属计算了他生平卖官鬻爵、贪赃枉法、霸占田产还有所得的金银财宝的数量。马上就有一个胡须卷曲的人数着筹码,屈着指头计算说:“经过详细统计,一共有三百二十一万。”

阎王说:“他既然能有本事搜括来,那就让他全部喝下去。”

马上,那些金钱就被取来堆集到台阶上,像是一座小山丘。慢慢地放到铁锅里,用烈火熔化。巨鬼安排了几个小鬼,更替着用勺子灌到他的口中,流到面颊上皮肤都炸裂。灌到喉咙,五脏六腑就像开锅一样。

老曾活着时,只恨自己搜括得太少。而在现在的情况下,又以此物太多为患。好不容易搞了半天,才算灌尽。

阎王下令,把老曾押解到甘肃甘州,托生为女孩。

他被押着走了几步,见到架子上有一铁梁,粗有好几尺,上边穿着一个火轮,大也不知有几百里,发出五彩般的火焰,光亮照耀云霄间。巨鬼鞭挞着老曾,让上去蹬火轮。他刚一闭眼,就跃登了上去,火轮随着他的脚转动,他感觉身子向下倾坠,遍身冰凉。

他使劲睁眼一看,自身已经变成了一个婴儿,而且还是个女的。他看了看父母,都穿着破烂的棉衣。在土房中,还有破瓢和讨饭的棍子。这种摆设让他瞬间明白,自己已经头胎变成了讨饭人的女儿。

从此以后,他每天跟随讨饭人沿街乞讨,肚子经常被饿得直叫,终日不得一饱。他穿着破烂的衣服,被风吹得刺骨。简直是受尽凄凉。

十四岁那年,被卖给了一个姓顾的秀才当小妾,衣食算是基本自给。但是秀才家中的大老婆十分凶狠,每天不是用鞭子抽,就是用板子打,还用烧红的烙铁烙他,反正是各种折磨。幸好还有丈夫可怜她,稍稍安慰。

某天晚上,东邻那个十分不正经的恶少,突然越过墙来,逼着要与她发生关系。他想着自己以前的罪孽,都已经受到鬼的惩罚,如果再造孽,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坚决抵制,大声呼救。

丈夫与大老婆都起来,恶少才在惊恐中逃去。过了不久,秀才到他房间中睡觉,他在枕上喋喋诉说自己冤苦。突然一声巨响,房门被打开,有两个贼拿着刀闯进来,砍掉了秀才的头,还抢光了房间中的财物,然后离开。

他缩着一团,爬在被子底下,大气都不敢出。等到贼远去了,才哭喊着跑到大老婆的房中报告。大老婆吃惊不小,哭着和她一块去验看秀才的尸体。果断怀疑是她招引奸夫并杀死自己的丈夫。然后写状子,告到州官刺史。

刺史大人作为本地父母官,本着“为民执法”、速战速决的精神,一番严加拷问、酷刑毒打,她被迫招认定案。依照法律,“依法判决”凌迟处死。

他被绑着到了行刑处。胸中冤枉之气严重堵塞,于是大跳着喊冤,感觉这比十八层地狱还要黑暗。

正在悲痛呼号间,听得同学呼喊说:“大哥快醒醒,你啥情况?做恶梦了啊?”

老曾忽然醒过来。发现老和尚仍然盘着腿坐在那里。同学们问他:“你一觉醒来,天都黑了。现在大家都有点饿,为啥你睡了这么久?”老曾这才面色惨淡地坐起来。

老和尚微笑着说:“施主啊,算命先生占卦说你要当宰相,灵验不?”

老曾惊异得不行,马上行礼,虚心向老和尚请教。

老和尚说:“为人处世,要注意修自己的德行,要多行仁道。那么,就算是在火坑中,也能生长出莲花来。我这个山野中的老和尚,哪里能参透其中的玄妙!你品,你细品。”

这位老曾,开头是满腹傲气地来,结尾是垂头丧气地回。他追求升官、享受荣华富贵奢求,从此以后,就慢慢地变得淡薄了。

听说后来,他隐遁深山,不知所终。

蒲松龄先生对这个故事进行了评论。

他说:上天是公平的,会降福给行善的人,并降祸给淫恶的人。老曾听闻自己要做宰相而高兴万分,显然不是因为这个职位必须要为民服务、鞠躬尽瘁。在他的梦中,宫室妻妾无所不有。但是,这个梦固然是虚妄的,妄想自然也不是真的。老曾在幻梦中的一切恶行,都得到了幻梦中鬼神施加的恶报。如果没有理解到人生的短暂,这种飞黄腾达的梦想仍然在所难免。所以,应把这则故事当作为《邯郸记》的续编。

无节制的贪婪初心,必然导致惨淡结局。

俗话说,“势不可倚尽,福不可享尽”,固然有一定的道理。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也许,我们永远都不能真正地放弃金钱,但我们可以正道相求。也许,我们永远都不能彻底去除贪欲,但我们可以让它有效升华。世间的很多事情,我们在放弃的同时,实际上也可以得到,我们在抑制的同时,实际上也可以延伸。

人生有度,过好自己,不要强求,更莫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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