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书原创)岁月里渐行渐远的香蕉树

枯了香蕉

那一年，父亲从叔叔处挖回一棵香蕉。

当年，香蕉在本地属于典型的稀有水果，市面上是不见销售的，一棵香蕉树就成了远近关注的对象。于是，叔叔从外地辗转弄回来的香蕉树，经过一年的繁殖，所滋生的幼苗全部被挖走，幸运的是，父亲抢到了最大的一棵，个头超过了当年的我。

这棵树被作为重点保护对象，超过了所有的果树。经慎重选择，最后被栽在了鸡舍旁边。这个地方向阳，土壤深，尤其是土地受到了鸡群的眷顾，极其肥沃。栽好后，祖父还精心编制了一个竹子围栏，将其围在中间。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叶子的树，也从未见过这种不是木料枝干的书。充满了好奇。尤其是这叶子，可以严密地将当年的我盖在下面。于是在落雨的时候，我就经常躲到叶子下，任凭水滴在叶面肆意敲打，水珠从周边掉落，自己却滴水未沾。

春天栽植，夏天就挂上了花。这种奇异的花朵前所未有，看上去就是一颗牛心，深红色，一层一层。自然展开之后，向外卷起，露出了下面潜藏的一排整齐的花朵。黄颜色的花朵之心，就有一汪花蜜。忍不住偷偷滴尝上两朵，但不敢多吃，怕损坏了未来的收成。于是，这花心就在不断变成香蕉的过程中不断延伸，上面一圈绿绿的香蕉，逐层变小，到下面就是一圈黄颜色的花朵，最底端却是一颗变小了的牛心。直到最上圈的香蕉逐渐变大，颜色稍微带黄，而下圈也逐渐成型的时候，就可以采摘了。

正是由于香蕉属于热带水果，在老家那样的山沟，是无法自然成熟的。顶多也就个别香蕉早熟，然后就会裂开一条缝，此时摘下，则比较苦涩，难以下咽。而若不摘下，则又将受到虫子侵害。于是，必须将香蕉提前摘下。摘下的香蕉还带有牛心一样的花苞，于是表面即将绽放的花朵里面的蜜就成了我们争夺不已的美食，里面那些未成形的花朵则无蜜可言。最后这个牛心一样的花苞就成了玩具。剩下的香蕉串还在一起，父亲就将其小心截断，保留者一串串完整的香蕉。然后就在地上挖坑，深约二尺，直径一尺。掏好后，就在里面生火，其目的就是给土坑加温，几把火燃过之后，就采摘香蕉叶，撕碎后填补四周，再将香蕉一层层码放规矩，盖上香蕉叶，填土掩埋，地面抚平。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大约需要五天，埋在土里的香蕉才可以成熟。于是，每天我都试图打开土层窥视，视乎透过土层就能品尝到香蕉的滋味。但畏惧父亲的威严，从来不敢下手。好不容易五天之后，父亲就像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一般，全家人聚拢围观，就看父亲刨开土层，取下覆盖在上面的香蕉叶，将已经成熟发黄的香蕉从里面一串一串地取出来放进器具里。于是，香蕉的品尝大会就在热烈的气氛中开始了，一家人其乐融融。

被采摘过后的香蕉树，就临近了枯萎的边缘。这种水果只有一季，采摘过后就要等到来年。为了防止冬天被冻死，我们就将香蕉的叶子小心砍下，剩下就是光秃秃的枝桠。再顶端套上一个胶袋，防止霜冻。来年时，这棵香蕉树又将开枝散叶，继续结果。但往往一春过后，香蕉树的周围长出了许多的幼苗。才发现这种水果是没有种子的，主要是依靠根部繁殖。周围长的幼苗太多，便成了馈赠亲友的好东西。就像当年父亲从叔叔那挖回香蕉树一样，亲友们都到我们家来索取。自然是先来先得，沿着根部，小心地掏一个坑，直到找到与原来老树连接的部位，小心截取下来，其他的须根全部刨出，带上些微泥土，装在一个口袋里，亲友就带回家移植。成功率相当高，几乎全部成活了。

于是，这棵在鸡舍旁边的香蕉树成了祖屋的标志。赶集途中有一座高山，与我们祖屋有一山之隔。那时还小，无法爬上那座山。父亲给我形容高度说，山顶是可以看见我们家的香蕉树的，我马上就相信自己是无法爬山那座山了。

再往后来，香蕉已经在集镇上可以购买到，不再是稀罕的水果。而周边邻里都有了香蕉树，果真就不再稀罕了。加之父亲的一位多年好友发生了意外，不知是谁言语说这是因为香蕉树不吉利所带来的厄运，我们也就没有了精心打理的心思。护栏坏掉了，祖父不再维修。于是，香蕉树就开始被鸡鸭光顾。那年大旱，鸡鸭找不到水源，就开始啄食香蕉树的根部。这种植物汁液非常丰富，下面的汁液源源不断，鸡鸭愈是兴趣大增。某一天，香蕉树就倒下了。幼苗也被践踏殆尽，不复发生。

以后，家里就再也没有种过香蕉树，甚至连想法也没有。

抑或时光本是如此，带走了诸多的东西，却留下了深刻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