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西夜话〗人物琐谈（16）.曹 贵

来 源：迁西县文史资料第9辑《往事回眸》（孙法仲主编，百花文艺出版社2011.7出版）

撰 稿：高 文

撰稿时间：20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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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贵，太平寨镇东辛庄村人，1927年生。父母早逝，家境贫寒。1947年参加四野八纵队，1948年牺牲于辽宁省黑山县。

1942年的一天，三区区长来到了东辛庄，说冀东12团的粮食困难，急需从口外购买一批粮食。那里粮食便宜，但因属敌占区，封锁很严，必须派得力的人前去。曹贵的哥哥曹富是年轻党员，带头报了名，但事有凑巧，临行那天家里有急事脱不开身，只得临时告假，让弟弟曹贵代劳。当时曹贵还在念私塾，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那天，曹贵一行10人赶着牲口，历尽千辛万苦赶到口外八里罕，又从那里买好粮食、上了驮子往回赶。没成想，刚走到八沟就被当地税局子截下了，卸到了税局子的一个大院里。为把粮食弄出来，一群人只得暂时住下。当时天热，晚上在客栈里乘凉，客栈老板和住客们聊上了，说这税局子的局长是口里王官营人，他父亲过去开过金矿，曾借住在青龙天桥沟的一户人家，与房东处得不错。房东有个儿子，长得招人喜爱。一天，房东请局长父亲吃饭，席间局长父亲说：“我闺女和侄子一般大。我看咱们作个亲家吧。”随口这么一说，亲事就这么订了。等到结婚时，局长父亲一家已回原籍。因相隔太远，结婚时没回门，连五月节、八月节的点心、酒也是姑爷一人送去的。小两口婚后感情很好。一天，媳妇说：“我忒想家，等过年时务必回去一趟，看看我爹我娘还有小弟。”丈夫说：“都依你，过了年咱们一块儿去。”好不容易盼到过年，媳妇肚子又大了。丈夫怕她不方便，劝她不要去了。可媳妇却说：“不行，如果不去，我会想出病来的。”丈夫拗她不过，只好打点礼品，准备过了初三就启程。初三晚上丈夫把马喂好，初四早晨便上路了。从天桥沟走出20华里便上了北马道岭，突然，媳妇觉得肚子丝丝隐痛，5华里的大岭走到山脚孩子就落地了。因天寒地冻，丈夫赶紧脱下棉袍将孩子包好，又就近寻人将媳妇抬回家中。回家后，爷爷给孙子取名“路生”，从此新媳妇就再没回过娘家，这位局长也十几年没见过姐姐。局长很想念姐姐，逢人就讲此事。

客栈老板讲这事，别人听了只当消遣，可曹贵听了却半宿没睡着觉。他想，这事太好了，这10驮粮食就靠它了。第二天一早，别人都起床了，曹贵却睡得正香。一个年纪大的伙伴叫他：“真是没心没肺，除了吃就是睡，心里啥事不装。粮食都让人截了，你还睡呢？看回去咋交代。”曹贵揉揉眼睛，说：“啥时候了？”伙伴说：“待会儿快吃早饭了。”曹贵说：“多亏你叫醒我，险些误了大事。吃饭不用等我了，我出去办点事。”他穿好衣服，擦了把脸，直奔税务局。找到局长办公室，推门直入。这时，税务局长正喝早茶呢。曹贵弯腰给局长鞠了个大躬，口称“大舅好！”局长说：“我不认识你呀？”曹贵说：“我也不认识你，今天是咱爷儿俩头次见面，我是路生啊！”税务局长一愣，这孩子到得这么早，莫非家里有事？忙问：“你爹你妈可好？这么早来这儿干啥？”曹贵说：“我们那儿去年歉收，如今粮食不够用，趁着农闲，乡亲们都来口外买粮食，我父亲也让我随大伙儿来了。临出门我妈叮嘱我说：'路生啊，到了口外，如果遇上为难着窄的事儿，就去找你大舅，他是八沟税务局局长，会替你想辙的。’这回还真让我妈说中了，粮食真的被截了。”局长说：“在哪儿？”曹贵说：“就在你们这儿，前面的大院子里。”局长说：“这好办，我给你开个条子，马上驮走。”曹贵说：“大舅，这不行，您单放我，乡亲们的唾沫星子会把我们娘俩淹死的。往后在村里可怎么呆呀？如果大舅也把其他人放了，他们会到处宣扬我妈有个好弟弟。谁不高看我们一眼？”一席话说得税务局长眉开眼笑，心想：“我姐竟有这么聪明的儿子，真是福气。”随口说：“就按你说的办。”曹贵说：“大舅，没事我先回了，大伙儿还等我吃早饭呢。”局长说：“别走了，路生，咱爷俩头次见面，怎么着也得吃顿饭呢！”曹贵说：“大舅，要请就别请我一个，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哪！他们都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把粮食给他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若能再吃顿饭，他们还不乐死啊！”局长听完，笑了：“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去叫他们吧！”

曹贵回到客栈把情况一说，可把大伙儿乐坏了。后来又听说要请吃饭，胆小的吓了一跳。曹贵说：“我宣布两件事：第一、不准任何人说咱们是口里的，都得说是青龙八道河的，遇旱灾粮食只收五成才来买粮；第二、多吃饭，少喝酒，少说话。”就这样，大家一起奔税务局而来。局长吩咐伙房做了大米饭、清炖羊肉，还上了4瓶八里罕白酒。在当时来说这可是最好的饭菜了。大伙先是喝足了酒，接着就大碗盛饭、大口吃肉。吃饱喝足之后，曹贵说：“你们赶紧回客栈，算完账，备好驴，到大院等我。”

曹贵来到局长办公室向“大舅”辞行。局长说：“路生啊，你姥爷给我来信，说他有病，想我，让我回去看看。我真想回去，但眼下走不开。”一拉抽屉拿出一袋东西，说：“这是一百大洋，你带上，交给你爹，让他跑一趟，看看你姥爷。让你姥爷先看病，春节我和你妗子一块儿回去，让你姥爷保重。”随手又拎出一个米袋，说：“这是30斤大米，你妈胃不好，让她平时熬点粥喝。”曹贵说：“谢谢大舅！按理说我应该去看看妗子，但来得匆忙，啥也没带呀！”局长说：“这次就免了吧！”临行，税务局长又特意给开了张通行证。

辞别了局长，曹贵一行赶着驮子直奔大路。一路上大伙儿忐忑不安，生怕有人追来，直到进了擦崖子长城口，才长出了一口气。大伙说：“曹贵呀，真有你的，这10驮粮食要是没你，怕是再也弄不回来喽！”

曹贵已经牺牲70多年，他的聪明才智，敢冒杀头风险的精神，至今仍在当地传诵。

以上据曹贵小时的邻居曹稳1952年口述。曹稳，1923年生，现年86岁，早年入党，曾任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