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手,相亲新主场
在天安门东侧,有一个不怎么出名却又十分热闹的小公园,菖蒲河公园。
这里常年聚着百余名中老年人,年龄50岁到80岁不等。
他们清晨出没,夜间消失,乐此不疲。
而把他们聚集在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相亲。
曾几何时,菖蒲河相亲角就是中老年人相亲的全部写照。
在公共空间里寻觅对象,有好感的就一起跳个舞、聊个天。
满意了,再挪到更为安静的角落,试探对方是不是能够成为那个共度余生的伴侣。
当然,老年人对另一半的寻觅并没有止步于此。
随着短视频的流行,线上也衍生了特殊形态的“相亲角”——直播间就是公园,上麦等于跳舞,而原本安静交谈的角落,被替换成了微信私聊。
在快手或抖音上,搜索“相亲”、“找老伴”等关键词,就能看到很多相关的直播间。
这些直播间,采用的互动形式通常有3种:一对一上麦聊天、6到8人的群聊、直播微信相亲群的聊天实况。
徐红梅,更多人叫她徐姐。
从上高中起,她就热衷于撮合对象。
一次,她在快手开的书法直播间偶然撮合成了一对,自此,其主要功能就成了帮中老年人介绍对象。
为了强调直播间的功能变化,她还特地改了个ID,叫“红娘徐姐”。这个直播间只面向40岁以上的单身人士,他们通常不是离异,就是丧偶。整个直播大概持续4个小时,徐姐会口播征婚者的基本资料,有时也与当事人连线。最绝的是,只需刷100元的礼物,就能拿到心仪对象的联系方式。徐姐设置的标准不低,除了要人品好、脾气好、有证件可以证明身份,快手号还要经过视频认证。但满足这些条件只是入门,真正的门槛,其实是要缴纳200元的入群费。去年,这个价格是166元。快手上,她有近37万粉丝,发布了超3000条征婚视频。征婚者的条件和要求都用大号红色字体标出来,看着显眼。而无论是现实中的菖蒲河公园还是快手直播间,这些中老年人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另一半。徐姐现在的爱人也是在直播中偶然找到的。她说,自己最看重的是精神匹配。两人的相遇说起来很戏剧化,爱人偶然刷到了她的直播间,对她一见钟情,却忘了关注。后来,他泡在快手上,不断刷新页面,直到有天终于和她再度“重逢”。徐姐丧偶多年,有个儿子,爱人原本不打算找这样条件的另一半,但奈何两人“处得太好了”。和往常的刻板印象相反的是,中老年人相亲不仅仅是为了“找个伴”。访谈节目《和陌生人说话》中,有一位来自北京的胡大爷,退休工人,64岁,日常活跃在菖蒲河公园相亲角。两人情到浓处的时候,夜里当街热吻,简直“爱得发疯了”。虽然年过花甲,但他认为,自己会时时用一颗滚烫的心迎接爱情。而年轻人,则进入了“老年模式”,只要能找个合适的伴就行。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优质群入群费598元,普通群398元。女生必须满足上述条件中至少一项,才有资格进入“优质群”,不然,就会被放入“普通群”。而对男生来说,要进群,关键要求只有一个——“常住地有房”。对女生的要求也非常直接,“照顾家庭”、“支持我事业”、“对我还行”、“善良”[1]。据民政部相关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的单身人口高达2.6亿。自2013年开始,中国单身人口每年增长1000-2000万人,相当于一个超大城市的人口规模。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发现,我国丧偶老人占老年人口27%左右,约为4748万人。其中,80%的丧偶老人有再度婚配的愿望,真正步入婚姻的,却不足一成。因年龄被排除在主流婚恋市场之外、儿女阻碍、再婚污名化.......这些,都成了他们寻找配偶路上的绊脚石。徐姐的直播间,有位名为“玉器”的参与者,年近60,在菲律宾的餐饮行业打工。此前,“玉器”遇到一位还不错的对象。对方曾提出要求,希望能把他的房子租出去给儿子还房贷,他也同意了。“玉器”试图说服她,下半生到底是和老伴过,但一句“找老伴不能跟儿子翻脸呐”,就把他堵了回去。即便如此,“玉器”也没有放弃爱情的可能性,他仍然活跃在直播间,不遗余力地展示自己。“我是离异的,有一个女儿,不跟我一起生活。在菲律宾打工,没有退休,月工资七八千块钱。家里有住房,装潢装得很好。贴的是质量很好的墙布,不是涂料……”他不肯放低自己的要求,“有好的找,没好的不找呗”。反观年轻人,精力与对情感的需求都更旺盛,却秉持着“谈什么恋爱,赚钱不香嘛?”的信念。他们更愿意食用“爱情代餐”,从游戏男友、虚拟偶像,到追星、嗑 CP……亲密关系的体验无处不在。这些,都只用付出极小的成本,就能获得极大的情绪满足。在《我执》中,梁文道提及:生死、爱情、战争——是人类所面对的最大的三个困扰和谜题。“这三件事物都会将一个无法内化的绝对他者、一种无法掌控的陌生状态强行置入个体的生命。”而处在内卷、加速、化为关键词的时代背景下,在结婚率低、出生率低、经济增速放缓......种种困境之中,爱情无疑更会加剧人们的不安。维系的因素有太多,学历、家境、外貌......任意一项,都比爱情安全。爱情是一种迎向他者的冒险,但年轻人已承担不起任何风险。他们也很无奈,歌颂爱情是真的,没有力气去爱,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