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文”“笔”

关于“文”“笔”

关于“文”与“笔”关系的研究,是学者小众的谋生依托。古今学究争辩的细微处恰如数龙须,令旁观者纳闷。笔者愚钝,不敢迈入靠此吃饭的研究者的栅栏,仅将文笔之争做一番史海史海钩沉,概其大义如下。

大约在六朝时期(220~581),社会稳定经济繁荣带来玄学和文学的发展。文学的分支文论达到后人难以项背的高峰。此期间有两个人物不能不说。一个是文论泰斗刘勰,一个是学者皇帝萧绎。前者有《文心雕龙》,后者有《金楼子》。

看官有些急了,怎么还不入正题?莫急,且听这两位有关于“文笔”的声明。

刘勰称文笔二者泾渭分明,“无韵者为笔,有韵者为文”。蕭皇帝说:夫子门徒谓之儒,止于辞赋谓之文,儒能识事不能通其理者谓之学,诗做不好但善为奏章者谓之笔。

上述结论随即掌握了一千五百年来的话语权。至此,”文”指有韵之文字,”笔”指无韵之文字。但文笔一词用到现在,就像冬日街上的女性将短裤穿在毛裤外面一样,其本义已经被模糊处置。

上面说了一段渊源,下面谈谈文笔之争。六朝以及唐宋,有韵之文骈体文大行其道,其发仞于东汉,成熟于六朝,光大于盛唐。唐朝有两个人物不能不说。一个是李商隐,一个是柳宗元。李商隐诗写的好,直追李杜,骈体文策论写的更好。李得意地将他拟的奏章曾结集(可惜无存于世)。旧唐书言,商隐”为文瑰迈奇古”,“偶骊长短”,与另两位高手合称“三十六体”。柳宗元对骈体文没好感,但知骈体之精髓。柳在《乞巧文》中将骈体文概括为八个字,“骈四骊六,锦心绣口”。柳借向织女求写骈体文以开拓仕途智慧之机,对骈体文大加嘲讽。

有韵之“文”兴盛了六七百年,无韵之“笔”的散文有几次突围行动。第一次是韩愈柳宗元一干老笔骨愤然而起,掀起古文运动,将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吹入弥漫着腐朽与脂粉气味的华堂。第二次是宋欧阳修接过接力棒,最终将骈体文打下神坛。

如今,文笔已经联手,成为一个词汇,但文与笔在无意中依然在过招。秀才们通过领导发言稿中的四六句竟相斗彩,听者则把空洞的骈体句式编排成一个个冷幽默。官话与民话,这是新世纪新的文笔之争。


作者:顾德欣,中国老教授协会战略研究中心主任,原国防大学教授。作者乃饱学之士,涉猎甚广。本号将连续刊载作者多年写就的读书笔记、游记随笔,以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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