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苍苍梦如烟【5】
这个怪老头儿的话提醒了侯富根,他曾经说过他叫侯云山。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来到尖顶山,我就改名叫侯云山吧。
走了一个多时辰,侯云山被推搡着走进了山顶的三间石屋之中,坐在中间的那位男子面容俊秀,四十岁左右,剑眉之下的目光像剑气一样犀利,让人不敢对视。坐在旁边的男子岁数稍微大一点,面容清瘦,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衫,显得很特别。
老头儿躬身行了一礼,说:见过三爷,见过白师爷,侯云山带到!
那个被称为三爷的男子叫韩发三,八年前与村邻结仇,杀了仇家,带着老母亲躲进尖顶山,成了匪首。
那个被称为白师爷的男人叫白月溪,曾是一个教书先生,家有田地三十亩,过着富足的日子。五年前,马山口的土匪薛兆林抢走了他唯一的女儿白云,他变卖了田产,凑齐了三百块银元,托人交给了薛兆林。薛兆林收了赎金后,没有放回白云,逼着白云做压寨夫人,白云不肯受辱,跳崖自尽。白月溪为了报仇,投靠韩发三成了师爷,韩发三把薛兆林诳到尖顶山灌醉后,用乱刀将其砍死,扔到山崖下喂狼了事。
韩发三欠了欠身,摆了摆手,老头儿退了出去,两个刀客解开了捆绑侯富根的绳子。
白月溪不紧不慢地说:三爷的母亲今年七十岁了,把你请到尖顶山的云雾寨,想让你给她老人家做一副柏木棺材。
侯云山摇了摇头,说:我不愿意为刀客出力流汗。
韩发三抬起眼皮,看了侯云山一眼,眼神中透射出一道道寒意,让侯云山的后背发凉。
白月溪干笑了一声,说:你是个手艺人,只要有人肯付工钱,就应该出力流汗!如果不识抬举,那么你的手艺对于三爷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你的性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两个刀客再次把侯云山绑起来,推出石屋,来到一座小庙左侧的断崖边。
白月溪跟了出来,说:小兄弟,断崖旁边的这块形状像棺材的大石头叫做棺材石,有可能是老天爷为你准备的。如果现在你后悔了,还来得及。
侯云山被逼无奈,只好点了点头,说:做一口棺材,可能需要半年。
捆绑侯云山的绳子再次被解开,白月溪带着两个刀客和侯云山走了两里多山路,来到一棵古柏旁。
白月溪抚摸着古柏的树身,说:这棵树少说也有三百岁了吧?是做棺材的上上之选。明天再找几个兄弟,我们一起把它放倒。
侯云山说:卢医庙里也有一棵柏树,据说栽于明朝,当地人时常在树下烧香许愿,他们连一根树枝都不敢砍,害怕砍了会折寿。
白月溪听了,面露不悦之色,说:这些年,我们跟着三爷才有肉吃,才有酒喝。为了三爷,折点寿算啥?
侯云山望着古柏,说:我师父生前告诉过我,无论哪棵树,活得超过了一百年,都是得了老天爷的许可,都经受了许多风雨,都吸收了很多灵气,谁若睡在这样的树做成的棺材里,他的后代就极可能会遭到报应。白师爷,你不怕折寿,难道就不为三爷担心?
白月溪悻悻地说:我回去问问三爷,明天再做决定!
侯云山被带回去,锁在了另一间石屋里。第二天早晨,那两个刀客带着侯云山,再次跟着白月溪一起在山林里转悠。中午时分,他们才在山腰找到了一棵直径约二尺的楸树,白月溪问:这棵树咋样?
侯云山把那棵楸树打量过来,过量过去,说:就选这一棵吧!
第三天早晨,白月溪带着侯云山和二十多个刀客,跪在楸树下,燃放了一挂鞭炮,烧了几张香表,磕了三个响头,才动手锯树。锯了一整天,众人的手上都磨出了一个个血泡,才把树锯倒。
第四天早晨,白师爷带着一胖一瘦两个生面孔的刀客,来到侯云山跟前,说:胖的叫李山,瘦的叫李河,是亲兄弟俩。从名字上看,他们和你是有缘分的,就让他俩跟着你,给你打个下手吧。
侯云山、李山和李河在楸树锯倒的地方搭了几间木棚,用山石垒了一个土窑。他们先把楸树解成一块块厚约六寸的板子,然后在土窑里点燃了松树枝,把木板一块块炕干,做成了一副棺材。四个多月期间,每隔五天白月溪就会派人送来了五坛黄酒、二十斤用盐水腌制过的野猎肉。
棺材做好了,还需要先用桐油刷三遍,再用土漆刷三遍。中秋节那天,侯云山刷好了第一遍桐油,已是黄昏时分,吃了几块野猪肉,喝了两碗黄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再次梦见了那个像泉水一样清纯和灵秀的女子坐在泉水边,哭着说:富根哥,救我——救我——
天亮后,三个云雾寨的刀客拽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从木棚附近的树林里朝山上走去,为首的刀客脸上长满了腮络胡。侯云山不经意看了那个年轻女子一眼,怔住了:她就是反复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那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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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郭成志,男,生于1977年,河南省镇平县人,任教于镇平县一所偏远的农村小学。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抚梦而歌》《长满青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