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台,高山流水觅知音的千古传说

曾经在读冯梦龙的《警世通言》第一卷(俞伯牙摔琴谢知音)时,就一直很想造访古琴台。虽然对知音的故事早就耳熟能详,但故事的发生地在武汉汉阳我却一无所知,此次出游前做攻略时,我被“古琴台”这三字吸引了,人不由地痴了一会,难道这就是我想要造访的古琴台吗?于是不假思索地将它列入了出游计划。

古琴台大门左侧上千株翠竹,丛丛碧玉,根根琅玕,为古老的琴台增添了盎然幽深的情趣。翠竹的下方是一幅长近百米的高山流水觅知音故事始末全图石刻,从俞伯牙过江,遇雨泊舟,鼓琴而歌,得遇子期,听琴知音,结为知己,相约再期,伯牙祭友,断弦摔琴,到饮恨绝响,故事一串串穿插起来,让人未进琴台就已将自己也融入到整个故事中,撬开斑驳的历史锈迹,上溯到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时代,搜寻那古人的履痕。

站立门前,赫然看见门楣上“古琴台”三字,据说这是清末书法家杨守敬所书,笔力遒劲,大气凛然。古琴台,又名伯牙台,它始建于北宋,历代曾毁建多次。三面环水,遥对龟山的古琴台规模很小,整个建筑群占地也才15亩,但它却精巧雅致,园内布局层次分明,保留着古建筑的风貌。

进入琴台大门是一小院, 两侧的桂花全开了,树树金黄裸露着细嫩的花蕊,让人吞纳吸气中满嘴都是咀嚼的香味。院内建有琴堂,琴堂门前写有一幅对联:志在高山,志在流水;一客荷樵,一客抚琴。这上联出自《列子·汤问》: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下联据说是出自《诗品·实景》:“晴涧之曲,碧松之音,一客荷樵,一客抚琴。”

堂内介绍着“俞伯牙摔琴谢知音”的故事。春秋时,精于音律的晋国上大夫俞伯牙,奉命出使楚国郢都后,顺长江而下至汉江口,当时正值中秋,明月当空。伯牙雅兴大开,命童子焚香,抚琴案间。方弹一曲,见有樵夫立于岸上,伯牙与之辩琴论艺,始知此人名叫钟子期,于是邀其入舟。一曲高山流水喜遇知音,伯牙与子期结为挚友,相约翌年中秋重聚。一年后,俞伯牙重回故地时,子期却不幸病故。伯牙悲痛欲绝,在坟前抚琴祭奠,重弹“高山流水”以寄托哀思。伯牙对天长吟:“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伯牙割断琴弦,举琴向祭台摔去,从此碎琴绝弦,终生不复鼓琴。

由此,“高山流水遇知音”传为佳话千古不衰,“知音”典故也由此而来。后人为纪念这一对挚友的深厚情谊,特在此建筑古琴台。有道是:“清风明月本无价,流水高山自有情”。千百年来知音的故事在世间广泛流传,知音的传奇色彩更给中国文化增添了精彩的一页,由知音升华为对友情的忠诚不渝,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和崇高的美德。

琴园是园内的茶室,在其对面有一间红柱黄檐的四方亭子,亭子内有一刻字“印心石屋”的照壁,这是清朝道光皇帝为两江总督陶澍所提的御书,照壁采用阴阳笔法刻镌而成,远看凸突而出,近看凹陷而入,给这方空旷的院落增添了几分肃穆之气。陶澍以此为荣,于山川胜地多处摹刻“印心石屋”御书,如今在其家乡资水两岸、长沙、庐山、武汉、镇江、苏州、扬州、无锡等地均存有“印心石屋”石碑。

靠西侧的香樟树旁,是一尊巨大的伯牙抚琴的汉白玉石像,伯牙双手按琴,神态萧然。筝曲淙淙铮铮,峨峨激昂如高山,洋洋感伤似流水,旋律只用心灵去感应和弹拨。随着伯牙远眺的目光,似可见不远处有一樵夫凝神谛听,似乎一曲清越的丝弦在讲述着那个令人荡气回肠的知音故事。

院里的几树修竹,掩映着照壁东侧的台阶,叶子茂盛片片透着蘸湿的汁绿,又忽稀忽密地夹杂一些如洗的水竹,恰如小家碧玉待字闺中的绣女。走上石阶,一石砌小门上书有“琴台“两字,据说这是北宋书法家米芾所书。行书飘逸大方,也干净流畅,我仔细用印象去对照米芾诗贴中的笔迹,竟然风格一致,这古老幽雅的琴台,能配上米芾的书法,也算得上是锦上添花了。

进小门便是一曲廊,廊壁立有历代书法名家手篆重修琴台的碑记和相关石刻,勒石清晰,笔锋犀利,入木三分。碑廊内有《琴台之铭并序》、《伯牙事考》、《重修汉阳琴台记》等碑刻,其中最为著名的是清代道光年间宋湘的《琴台题壁诗》。相传,湖北督粮道宋湘游古琴台时,诗兴大发却找不到纸笔,情急之下束竹叶代笔蘸墨题诗壁上,留下了酣畅淋漓的千古诗篇。

笔直往前走就是古琴台的主体建筑琴堂了,它是一座半檐歇山顶式的前加抱厦的殿堂,四周回廊,整座建筑全用砖木架屋,釉瓦盖顶,一应梁柱都以彩画衬饰,画工精美,金碧辉煌。檐下的匾额是行云流水般的“高山流水”四个褐底金粉大字。俞伯牙和钟子期也许不会料到,他们的情谊会流传千年,并且还在他们弹琴解音的山麓筑台纪念,建造出一片雅致的园林。

堂前的庭院中,有一用汉白玉筑成的方形石台,相传这是俞伯牙当年抚琴遗址。石台上立有北宋大书法家米芾手书“琴台”二字的方碑,方碑四周的台壁则是饰以连续浮雕,将俞伯牙摔琴谢知音的故事全盘烘托,人物造型精巧,镌刻得精美如生。石台四面樟桂掩映,在秋季的微风中能感受到樟桂馥郁缠绵的香气。

立于琴台之右,细细品读四周台壁上的浮雕,知音两字浮上心头。子期与伯牙成就了一段流芳千古的佳话,一曲《高山流水》成为了中国古典音乐的代表,古琴台也成为了高山流水叹知音之处。

置身园中,静静地闭上眼睛,仿佛光阴逆转时空倒流,我听到了幽幽秋风送来琴韵之声,仿佛看到了伯牙泪如涌泉,举琴摔于石上,仰天长叹: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我心里想着叹是一种意境,人生得一知己实属不易,然而伯牙很幸运,遇到了他的知己。

北临月湖的古琴台,湖景相映,景色秀丽,幽静宜人,极富文化韵味。院内回廊依势而折,虚实开闭,移步换景,互相映衬。人们充分利用地势地形,运用了中国园林设计中借景的手法,把龟山、月湖之山水景色巧妙借了过来,构成一个花木扶疏,幽雅别致的艺术境界。

处处皆景的园林,每一处角落都是一卷迷人的画面。小花小草交错有序,疏密相间,显尽其神。树木浓荫覆盖,或直或斜,曲尽其态。微风吹过抚得枝摇叶翻,沙沙的碎响,和着鸟雀的鸣叫,犹如天籁渲流。这声音也许是对知音的呼唤,对心灵渴求共振的期盼,对绝音绕谷的留恋,对琴瑟和谐的追寻。伯牙一生好琴,弹奏了一生,然而知琴韵者,竟是山中樵夫子期。那一曲高山流水,弹奏出的是对谐音的渴求。

千年流淌的汉水拍击着流水的音韵,碧绿的龟山鸣奏着高山的弦乐,伯牙与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在历史文化时空中穿越数千年。如今,在这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古琴台,似乎仍然能听到那,连绵不绝的古乐,余音绕梁,忽近忽远,忽杳忽实,如潺湲流水,又似淙淙鸣泉,在耳际荡漾起仙乐般的涟漪,让人沉浸在这恒古未有的优雅气氛里。

江城的秋欲雨未雨,灰白地多出一份明朗。江城的喧嚣在这里悄然隐匿,秋日的凉风送来湿润的气息。当离开古琴台时,不敢说作别,心里只想着再来,为的是这一方清幽雅静,这一曲仙羽霓裳,这古人前贤惊天感地的交情,让我的心灵辉映高山的浓郁,涤泛流水的澄澈,在古曲的氤氲浓汤中净化,保留一寸未烙痕迹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