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的时候
我迎着风漫步在雪花中,满目都是白茫茫,周围寂静无声,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显得格外寂静。仰头便有雪花落在脸上,感觉冰冰的,然后倏的消失,便有一丝凉意从心上经过,我喜欢那种冰凉的感觉,然后蔓延四肢,便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了。
漫天飞舞的雪花,我想起金子美玲的诗《积雪》
积在上边的雪
你冷吧
冰冷的月光照着你
积在下边的雪
你重吧
千百万个人踩着你
积在当中的雪
你寂寞吧
你看不见天空
也看不见土地
那一年,我和先生结婚不久就下了一场大雪,下雪那天,正好我和他一起回娘家,下午便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按照我们这里风俗,女婿不能在娘家留宿,妈妈让我留宿一夜再走,先生嘴里也说下雪了,就不要跟他一起回去了。他就是磨磨蹭蹭不走,我于心不忍,就跟妈妈撒谎说我有事也要回去,他高兴得像个孩子,等到我们离开家门,看到妈妈转身回家,他便紧拉着我一路小跑,一边跑,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边说:“我就担心你听俺妈的话,真的不跟我回去了!”
那天公交车上的人特别多,他像老鹰一样张开双臂,一只手臂把我拥在怀里,另一只手拉着公交车上的拉环。他对周围靠近我们的人充满厌恶,他是一个有点洁癖的人,这种因为拥挤产生的肢体接触,让他一路都皱着眉头,我抬头看着皱眉的他,觉得他很好笑。
下了公交车,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他一路都在说,赶紧赚钱买车,这太受罪了,我在他身后把冰凉的手顺着脖子塞进去,我以为他把我的手拽出来,可是他没有,只说手怎么那么冷,我在他后面走,老踩他的脚后跟,他便把我的手拿出来紧握在手里然后揣在兜里,这一揣,便成了习惯,二十年过去了,只要遇到冷天,我都会把手自然地插到他的口袋。那天漫天雪花飘落,我们一起步行回家,却成了一生不可磨灭的风景。我第一次想到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我也第一次在心中想难道这辈子就这样跟着他一直到老了?我心中还有点小小的不甘,我也不知道自己不甘什么,总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就这样稀里糊涂和他成了一家人。
那一路,我想了好多,到家浑身都是雪,我想到了白头偕老这个词。记得那次我们头发湿了,鞋子湿了,他顾不得自己连忙拿干毛巾帮我擦头发,婆婆连忙找出她为我亲手做的新棉鞋,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那是婆婆亲手准备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按他的话说我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给一块糖就能开心好半天的人,也是一个傻子,如果不傻也不会跟一无所有的他结婚。
我这两年身体状况不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人是很奇怪的物种,往往得到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才后悔当初不珍惜。不知道这条路上我能陪他走多远,只希望无论怎样,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安详无悔。
我其实不是一个乐观豁达的人,骨子里的忧郁,外人面前惯用微笑掩饰,总是最亲近的人面前流露,感谢先生这些年来的包容。
雪落的时候,思绪就像漫无边际的雪花,散乱无序,信马由缰,我喜欢这种天马行空无拘无束的感觉,这也许是我喜欢雪中漫步的根本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