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博物馆两代文物修复师:让埋藏数千年的碎片重新焕发生机

央广网成都3月24日消息(记者郭静 白杰戈 刘宇华)据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四川三星堆遗址新发现六个祭祀坑,文物正在陆续出土,经过分析评估后,会交给文物修复师完成拼接、修补等工作。日前,记者专访了三星堆博物馆的两代文物修复师郭汉中和杨平。

郭汉中和杨平是师徒,二人入行的原因和心态不同,但都用同样的精神去面对枯燥又细致的工作,让埋藏数千年的碎片重新焕发生机,成为聚光灯下的珍宝。

郭汉中的老家离三星堆遗址不远。十几岁的时候,正值上个世纪80年代三星堆两大祭祀坑发掘取得重大进展时期,他得到参与考古队工作的机会,但一开始,只把这当作谋生的职业。“我们那个时代的人都很'笨’,做任何事情,开始都是为了生存,就是挣点工资,混口饭吃。逐步产生了感情,有一定的意义,慢慢就坚持。中间还有很多新的东西,人家见都见不到的,你还可以亲自操作,这也是一种自豪感。任何东西都是逐步沉淀的。”

能见到别人见不到的东西,这样的自豪感成为郭汉中的动力。而经验累积之后,他又有了传承技艺的使命感,他说:“自己干了几十年,还有全国各地的老师,他看你有一定的成就也愿意来指点。后来指点多了,你到最后就有一个责任的担当感。为了带些徒弟,把这些老师传下来的东西继续传下去,就有了一个传承的使命感。”

郭汉中的徒弟杨平跟师父不一样。他上学的时候就拿定主意要学考古,成为四川艺术职业学院文物鉴定与修复专业的第一届学生。“我对历史比较感兴趣,当时如果我不报考古的话,我肯定就去当一个历史老师。”

神树(央广网发 三星堆博物馆供图)

师徒两代人入行时的心态各异,但在工作中要面对同样的难题。三星堆一、二号祭祀坑中的不少器物都经过砸碎、焚烧再掩埋,重组和修复的难度更大。将近4米高的“一号神树”,1986年出土的时候,只是大量青铜的管状物等残片。

郭汉中:当时“神树”是这样的,它在二号祭祀坑出土,我们通过分类就发现了很多管状物,通过断碴口拼对,专家论证,把它整个就先组合了一遍。然后再通过专家论证,通过技术方案实施,从底部逐步把它累积起来,也就是修复。我们采取的是内加固。

记者:相当于是做一个支撑。

郭汉中:就是用的铜管之类的。

参观者看不到用铜管等材料做的内加固,也看不到文物来到聚光灯下之前的修复过程。网络上形容“一号神树”修复“历时十年”。郭汉中说,除了准备、论证等工作,仅仅用于修复的时间也有一年多。亲历神树从下到上在手中复原,他反而没有后来的参观者那样“惊叹”的感觉。

郭汉中:它是慢慢形成,没得那种惊叹的感觉。就跟你们写文章一样,你是慢慢写,写完过后得到好的评价,都是最后才产生这个东西。

记者:有没有比方说某一件文物或者说某一次经历,让您觉得是标志性地产生了兴趣?

郭汉中:实际上都是很平淡,很自然的。

文物修复的工序复杂细致,工具包括砂纸、锉刀、毛笔、钳子,也有像手术刀、牙科石膏调刀这样的医用工具。科技进步带来一些新的材料和工艺,但即便是像杨平这样的年轻人,还是更倾向于遵循传统。他举了翻模的例子,现在有的机构直接用硅胶,简便但损伤文物,而三星堆的做法还是先用雕塑泥对青铜器翻模,在模具里注入石膏成型后对照原品加以修饰,再用硅胶对石膏翻模。

杨平:如果说当时翻的有一些纹饰变浅了,我们可以在石膏上面再加深,或者有问题我们可以在石膏上面再雕刻,再修,再把模具修得更好。

记者:用修完的石膏再去翻硅胶。

杨平:因为用的是石膏,这个时候我们就算敲坏也没问题了。这个时候用硅胶就不影响了,但是我们的工序又多了几道,本来2天能干成的事情可能要5天才做得完。

郭汉中介绍,文物修复分为考古修复、展陈修复和商业修复。考古修复要让人能分清原始部分和填补部分,展陈修复在此基础上增加美观性,而商业修复就要追求“天衣无缝”。他们的工作更多地是前两种。

记者:做文物修复的人可以在当中能投入自己的一些艺术判断吗?就是说一个文物,交到不同的文物修复师手里,可能是有不同的结果么?

郭汉中:就是胜任的工作的质量好与坏的问题。它不能够出现这种艺术想象,因为我们这种修复叫复原,不叫创造。

郭汉中表示,现在国内的文物修复人才仍然缺乏,当年和他一起入行的人,留下来做到现在的很少。杨平同班的几十个同学,真正干本专业的也只有两三个。三星堆一、二号坑的文物还没有修复完,又有新的出土了。在如今的技术条件下,修复过程中需要完成的工作更多,比如文物的X光检测、元素成分分析等等。“三号神树”高度不到一号神树的一半,但历时半年还没有完成修复。好在,这里并不追求速度。

记者:从现在的进度包括我们的技术水平来说,您觉得三号会做得比一号更快吗?

郭汉中:搞修复,不能去论时间快慢,是要把每个细节做到位。这个时间还是很充裕的,不能盲目地去做这件事情,因为这个文物只有一件。

记者:我们绝不会去追求快?

郭汉中: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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