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宏旺:艾 草 记
艾草记郭宏旺看到街头的商贩到处兜售五颜六色的香袋,和黄底儿大红剪纸的公鸡,才明白很快又是端午节了,一年似乎轮转得越来越快。怎么能不想起艾草,怎能不想起那些人与事?小时候我们不常去采艾草,是母亲去采的。更多时候,我们也不怎么需要去采艾草,因为父亲一直在采艾草。不过父亲那里几乎不能叫采艾草。因为从艾草尺把高到深秋季节,父亲隔三差五用镰刀割一捆艾草回来,拧成艾草绳子,晒干后父亲用它来点水烟、抽水烟。艾草绳子燃烧的味道似乎与水烟是天生绝配。那么我们家哪里会缺艾?别说是端午节前,连平日里也不缺这东西的。
摘几片艾草叶,母亲把它们粘在用彩色纸、各色烟盒纸,和锡铂纸编成的元宝符上。挂在门头上再附一枚小小的五谷香袋,祈福五谷丰登,日子富裕。门板上会贴两只黄底红瓤的大公鸡,据说更可以保佑家中孩童们无病无灾、健康精神。我们的褂子后背上也会贴一道符,不过那道符是编成了一匹小马马的样子,也要贴上几片艾叶。但是后来的某一年,我坚决拒绝在背上再贴一个小马马。母亲不同意,撵着要贴上,可母亲显然已经追不上我了。我像一阵风飞出了大门,留下母亲连声的责备与跺脚,和父亲的憨憨笑声。第二天清早,我穿衣服时无意中掏了一下衣兜儿,里边仍然是那道艾草马马儿符。脸盆里的水很热,几枚艾草已经被泡下不少的绿色。母亲在一旁督促:洗脸,快拿艾水洗脸,洗洗手,艾水洗脸就有人爱,爱死个人,一辈子都有人爱。现在看来,母亲的话一直灵验。
后来吧,就是我和妻子负责采艾了。一大早,我们把艾草泡进洗面盆儿时,孩子们扭头朝我们坏笑着。我们便会说与母亲当年一样的话:艾叶水洗脸有人爱,一辈子都有人爱,快洗,快洗。孩子们却象征性地用毛巾沾一点艾水,敷一下额头便跑着上学去。多好的艾水呀,你们不洗我洗,我贪婪地把飘着淡香的艾水漾在脸上,脖颈上,胳膊肩膀上,一遍又一遍……又是端午节将至,我依然会去采艾草,家里只有我们两人,艾采给谁来用呢?母亲会不会还去采艾?这个不用怀疑,母亲当然会去采艾的,因为我知道,母亲没有一年不去采艾。母亲即使拄着拐杖也会赶在端午节的前一天把艾草采下,每年就去那一片自留地畔采艾,那片地就在我家大门前面几十步。汗水浸湿了母亲额头上的白发。母亲踱回了小院儿,把艾草一棵棵整齐地摆放在凉凉井台上,然后转过头,望一望西边的落日,歇缓着腰身。落日的一抹余晖打在正屋的一根立柱上,那根立柱上衔了一枚硕大的铁钉,生了锈的钉子上挂着十几圈儿的艾草绳儿。那些艾草绳儿,显然多年没有被人动过,蒙了一些尘,变得一片惨白,可依然散发草香阵阵。《大同日报》2021.6.13刊发
作者:郭宏旺山西省左云县中学教师山西省作协会员左云县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大同市长城文化旅游协会会员左云县长城学会会员出版个人散文集《梦回十里河》民俗饮食散文集《左云味道》付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