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王唯：千年爱咒28
【作者简介】王唯，湖南省美术家协会、湖南省工笔画学会、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邵东"如懿斋——王唯诗画工作室"创办人。电话:18473924191(微信同号)
千 年 爱 咒
王唯
第四篇 咒逝
第二节 咒随风逝
此时，画满血咒的黄符还紧紧地捏在金婵的手中，那黄符本是绢布制成，三国时期还没有纸张。黄色的绢布抓到金婵手里的时候，质感十足，并没有半点腐败的迹象，可是，当它们一离开那两具尸体的胸口，就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化了，一丝一丝地飘散在风里，就象春天的柳絮一样，被秋天的风一吹就消失无形了。金婵呆呆地看着手里仅剩的一点丝绢，它们腐败成灰质在她手心里皱成一团，在她摊开手掌的一刹那，马上就被风吹走了，连影儿都找不见了，就仿佛它们从来没有被她握在过手心里一样。她转过头，慌乱地去看刘乙的眼睛，想问他怎么看刚才的事，却发现他正出神地盯着棺中，脸上的汗象雨一样地滴落了下来。她疑惑地向棺中望去，只看了一眼，就马上双手捂脸，发出了恐怖的叫喊声。那一眼，她看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一幕：棺中那两具原本宛如生前的躯体，在那一刻竟然只剩下了两副灰白的骨架，所有的血肉都消失无形了，甚至连一个腐烂的过程都没有，好象那血肉都被风吹走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天哪！怎么会这样！”金婵大声喊叫道，她实在是忍受不住，胸腹间一阵翻滚，于是飞跑到那棵古松下面，张开嘴，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这一刻，她感觉全身都仿佛被抽去了筋络一样，软瘫成了一团泥，肚子更是疼得象有把尖刀在里面搅动似的难受。就在她在经受着这仿佛地狱般地折磨的时候，刘乙也痛苦难耐地蹲在地上低喊着，在他看到那两具身躯瞬间灰化的刹那，胸口就象被人用铁棍狠狠打了一下那么痛疼，胃里顿时翻滚起来，虽然一连几天没吃过什么东西了，可他还是一个劲地往外呕吐，最后把胆汁都吐了出来，此时，他们都无心顾及对方了，胸口那仿佛火烧一般的痛苦一直持续着，就象是来自地狱里的惩罚一般，永无止境。随着痛苦的加剧，金婵的喊叫越来越低，意识也渐渐模糊，一缕血迹也慢慢从她双腿间流了下来，她头一歪，倒在了古松下，晕眩了过去。刘乙比她的情况稍好些，但也只多强撑了几分钟，便也倒在了土堆上。
朴老太醒来时，已是临近中午了。秋天的阳光温暖而柔和，风不缓不急地吹拂着，让人觉得惬意至极。这样的天气里睡觉是最舒服的，朴老太睁开双眼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好象是在自己家里，但很快刺眼的阳光和耳边淙淙的流水声提醒了她，使她的意识很快回到了现实当中。“咦？这两个人去哪了？”她望着对面空空的地面，皱着眉自言自语地问道。“肯定是去找古墓了，唉，这两个鲁莽的年轻人啊，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得了，他们根本不懂得启咒的方法，要是随便用手就把它们撕下来了，可是有性命之忧的啊。”她心里这么想着，马上焦急地提起了包裹，向树林中走去，心里希望他们不要真找到那墓才好。
其实在秋天的树林里追踪两个人并不是件难事，因为倒伏的凌乱的枯草地会告诉她那两个人去了哪里，朴老太只要顺着那被踩踏过的草地痕迹向前走就可以了。但是她毕竟是老人家了，在这难行的林子里走不到半小时，便气喘吁吁腰酸背疼，她只好停了下来，喝了点水，休息了一下，待体力恢复后再继续往前走。一个小时后，前面倒伏的枯草痕迹消失了，仿佛刘乙他们的行程就到此为止，停留在了这里，再也找不到方向了。朴老太奇怪地察看着这片草地，发现这片草地明显有人坐过，倒伏的面积比之前的那些枯草地要大很多，但是此时草地上面却空无一物，连个人影也没有，就好象那坐在上面的人凭空消失了一般。“奇怪，难道他们走到这里就停下了？去了哪里？不会是凭空消失了吧？”朴老太皱眉思考着，她转头向四周看了看，只见东边那一片松林间的草木有些凌乱，好象有人走过的样子，“糟了，这肯定是他们走过的路，他们走到这儿不往前走，又折返向东，难道他们发现了古墓所在，从这里找去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返身走进了东面的那片树林子里。
果然，没走多远，她就隐约听到前面有断断续续的喊叫声，她匆忙加快了脚步，在密密的松树间遁声小跑而去。但即便这样，她还是晚了一步，当她看到那个暴露在林间的被挖开的坟坑，和在它旁边昏死过去的两个人之后，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如她所料，棺中只剩下了两具白骨，看来符咒已经被刘乙他们扯下了。她走过去看了看他们两人，只见他们脸色发白，嘴唇发灰，汗水湿透了衣服，但是显然还没有死，只是暂时昏迷了。“应该还有救。”她心里想，于是她弯下腰，先解开了金婵的上衣，看到她胸口原本应该有颗红痣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淡淡的一点红印，并且这红印也在迅速地消失着。她双手叠放在金婵胸口上，用力压了压，嘴里念念有词，几分钟后，金婵“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眼睛睁开了，她拿起水瓶给她喂了点水，看她面色缓和了一些，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救回了一个人。然后又走到刘乙身边，如法炮制，也将他体内的阴毒逼了出来。一刻钟后，两个人都慢慢恢复了常态，坐了起来，彼此面面相覻，呆呆地一言不发——之前接连而来的遭遇让他们头脑混乱，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你们身上的血咒破了。还好，我及时赶到了这里，要是晚来一步，你们就完了，唉，都是鲁莽惹的祸啊，你们为什么不叫醒我一起来找墓呢？要知道揭咒符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要先化解上面的戾气才行，否则非被阴毒所伤不可。”朴老太看着他们，责备道。刘乙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朴婆婆，是我们想得太简单了，原本想着只要揭开符咒就行了，没想到差点一命归西。唉……我现在感觉，就好象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以前的事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点模糊不清了，尤其是那个纠缠了我半生的梦，现在想起来象是别人的，心里一下子变得清澈无比了。”朴老太道：“年轻人，这很正常。符咒的力量消失后肯定会变得和以前有点不一样。至少，不会再受它干扰了，现在你回想起来，哪些你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比如梦境或是对某种情感的痴迷，就是以前受符咒影响所做的。再说，你们胸口的红痣没有了，他们也已经彻底消亡了，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梦里，你们真正回归正常了。”刘乙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金婵原本一直低头着没有说话，此时突然抬起头，看着刘乙，冒出一句：“刘乙，你觉得如果没有血咒，我们能在一起吗？”听到这话，刘乙吃了一惊，他茫然地抬起头，望着金婵不知如何回答。“我想，我们绝对不会在一起的。”金婵望着他的脸，坚决说道，脸上显出少有的冷淡的表情。“婵婵，你怎么这么说呢？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你对我们的感情怀疑了吗？”刘乙连声问道，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责备的神色。“现在，我想明白了，你自己心里其实也明白了，是不是，刘乙？你回想下，我们醒来后，你有主动询问过我一句吗？没有！这要是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你以前总说你那么爱我，愿为我付出一切，我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你都会放在心上，可是现在，你却对我不闻不问，连我的生死都不顾及了！”她的眼神冷漠，脸上神情悲伤，但是眼里却没有半点泪花。她不待刘乙回道，继续说道：“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忘了吗？可是你刚才有念及这一点吗？根本没有。刘乙，我告诉你，孩子已经没了，我流产了……”“什么！婵婵你说什么！”刘乙一跃而起，马上跑到她身边，捧着她的头，急声问道。“我流产了。”金婵的眼里涌上了泪水，她悲伤地闭上了眼睛，无声地抽噎着。刘乙连忙掀开了她的秋裙，只见在她的身下，有一大片的血迹，把地面都染红了。“天哪！婵婵，你怎么不早说？都怪我，都怪我这猪头，不该带你来这里的！朴婆婆，我们得马上想办法把婵婵送去医院，得请您帮帮忙，谢谢了！”他转过头望着朴老太，不停恳求道。“应该的，人命关天，那我们现在马上走！”朴老太说道，马上站起身来。刘乙一把抱起金婵，快步朝林外走去，朴老太看了一眼那棺中凋零的白骨，叹了口气，也跟着走出了树林。
现在有一个问题：那竹筏子太小，怎么着都只能载两个人，怎么办？朴老太想了想，说：“救人要紧，还是你俩先上去，到岸后你赶紧把这姑娘送到医院去。我先在这里多呆呆，你处理完后再来接我就行了，反正我这也有吃的，饿不死。”刘乙考虑了一下，也只有先这样，于是他向朴老太鞠了一躬，真诚地说了声谢谢，就抱着金婵上了竹筏，轻轻地把她放在上面，然后自己拿起竹竿，奋力向河中心撑去。刘乙没有撑船的经验，因此划起竹筏来很吃劲，有几次筏子差点翻到水里去了，好在他让金婵紧紧地抱住他的腿，这才没把她颠了下去。慢慢地，他有了些经验了，划得也平稳了许多，等他把船靠上岸时，天色已经擦黑了，又到了万家灯火的时候。他费力地把金婵抱上岸，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然后对她说：“婵婵，你在这等一会儿，坚持会，我去村子中找部电话，咱们得联系急救中心，再说我还要找条船。这里已经离村子不远了，我马上就回来，好吗？”金婵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望着江面。刘乙看了看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匆匆向村子里走去了。
对于刘乙来说，这一夜太难熬了，找电话，联系医院，找船，上岸，和急救中心的车子联系，去医院，挂号检查，一直折腾到快天亮的时候，金婵才被送进了手术室中。刘乙静静地等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此时他全身酸疼，又累又饿，极度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了上来，盖过了心中的担忧。不知不觉中，他在长椅上睡着了，一时忘了所有的世事，包括手术室中的金婵，树林外小河边的朴老太，自己的儿子和父母……，这一觉，连个梦都没有，自从懂事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安稳地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