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竹林】公元705——上阳宫

本是被波剌密帝《楞严经》之事感动,一查竟然705是一个特殊的年,故写了点文字。


公元705
那一年,洛阳迎仙宫长生殿,老人静静的卧在床上,幔帐遮挡了她苍老的面容,殿堂宝鼎中安神香幽幽飘曳,一滴泪顺着老人的眼角滑下,湿了华贵的枕垫。
“你也是杀死张易之的将军吗?我平时对你们父子不薄,想不到竟然有今天的变故!”
李湛是李义府的儿子,当年李治为太子时,作为太子舍人的李义府可是我的心腹大臣啊,这么多年,朕让其位高权重,官至宰相,李湛正是他的子。
“别的人都是经他人推荐之后提拔的,只有你是朕亲手提拔的,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看到人群中当年亲自提拔的大臣崔玄,凉凉的问到。
“我这样做正是为了报答陛下对我的大恩大德。”
回答我的是他满面的嘲讽轻蔑,看到他那握着刀的手和一身的戾气。
“是你让他们做的吗?那两个小子已经被杀了,你可以回东宫去了!”
我看到了人群中被众心捧月般的儿子,当初那个被我废弃太子身份幽禁废黜了十四年的儿子,自取消幽禁,他对武氏一族格外亲近,亲自促成联姻,我知道他只是想和我这个母亲搞好关系,明明已经是监国的太子,真的等不到自己登基那一天了么。
……
老人躺在那座不久前才被身穿铠甲手提兵戈的重兵围困的大床,又将当日的情景默默想了一遍。
想昔日自己信任的心腹大臣。
想被自己赶下皇位幽禁废黜的儿子。
想那些她质问他们的话。
……
又一滴泪滑入枕边,老人低低的叹道,我这一生啊。
这已经是上阳宫了,而老人却明明觉得这仍然是不久前政变的长生殿。
床上躺着的老人正是一代帝王武则天。
……
宫角处,两个婢子正在低语。
“你们下去吧!”从宫门处前来的内侍轻轻摇头,当值闲聊,本该呵斥,但内侍顾虑到身后之人,皱眉挥手道。
内侍身后是一脸沉思凝重的新皇李显,今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全副仪仗前来,也没有让人提前通报,自那日政变以来,心神惶惶,今日带着近身的内侍前来。只想自己看看。
你也下去吧,李显轻轻挥了挥手,对唯一的守卫也可以说是监视——李湛说道。
转身亲自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殿内悄无声响,昔日日日近身伺候的张氏兄弟政变当日就是血溅西宫的廊沿之下。这殿堂越发寂寥了。
李显立住脚,本想作礼,只听床上的人低低叹了口气,背过身,殿里又一次陷入沉寂。
他刻意放轻了脚步,坐入不远的榻上。眼神未曾离开床帐,这就是自己昔日又惧又敬的母皇陛下,何等杀伐果决的人,一生历经无数事端,终于坐拥天下的母亲,政变那天,竟然在她眼里看到了失望和悲凉,这可是她一生从未有过的。
李显坐在榻上想到,我一定聊一聊,以母亲和儿子的身份。
她如今已老,命将不久,荣光不再,也不再是是昔日那位高高在上让我一度想自杀的母皇陛下。
李显轻轻脱下头上的帝冠,仿佛脱下了一副重担,他是直接从朝堂之上而来。
帝王何曾轻松,如今自己亲自坐上那把龙椅,才知母皇陛下的艰难:
大臣们因韦氏永不停息没完没了的奏本;
父皇永淳年间以前的旧制的恢复;
寻找散落民间的李氏族亲;
河南、北十七州大水;
那些大大小小的奏折;
……
每一样都要自己决断,帝王,知天命的年龄了,权御对我又如何。
可似乎每一步却又身不由己。
李显又一次看看床上一动不动的身影,帝王不易啊,母皇陛下当年是如何排除万难的呢?可母皇并不像自己这般如此优柔寡断。
那日,自己仅仅是侍候病重的母亲,明明拒绝了他们的政变提议,我知道只需要时间罢了,而且是不久,皇位注定是我的。但我也知道那些所谓的大臣等不及了,他们急需要在母皇陛下病重,这么好的时机,向新皇表明功绩和真心,即便拿着前皇帝的不是,历史如此,帝王政权如此。
我说:“凶恶的小人的确应该翦除,但是天子圣体欠安,你们这样做能不使天子受惊吗!请诸位日后再图此事。”
我的拒绝丝毫无用,我被人群簇拥到了玄武门,抱上了马,我看到了浩浩荡荡的军队打着恢复李唐天下的旗帜讨一个说法。
……
“是你让他们做的吗?那两个小子已经被杀了,你可以回东宫了。”
陛下还是陛下,张氏兄弟只是母皇跟前的玩宠罢了,并无实权,母皇不让人近前,儿女图她的王权,大臣事关社稷,容不得多亲近,只有无关痛痒的男宠值得信任,容得病重时近身伺候,说是作乱,多少人信呢?
那两个小子,母皇陛下何等胸怀,杀了就杀了,你回去吧。
当时母皇陛下一定是原谅我的。可他们,这些所谓的恢复李唐的大臣硬是将本就确定了的皇位登基之事提前了,而且是在陛下的病榻之前。
……
炉鼎里的安神香仍然幽幽摇曳,那扇大门开了又关了。
……
报丧的钟声响彻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传遍了大唐的每一寸土地,武则天驾崩,那年的上阳宫的格外安静。
……
内道场,已经九十一岁高龄的神秀禅师又一次被抬到了内道场。同时前来的还有各地的高僧。一场为先帝,如今追封为则天大圣皇后的超荐法会将要在内道场举办。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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