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王
“破烂王”其实是个收破烂的大叔。他姓王,大家就喊他“破烂王”。
“破烂王”每天早上7:30左右就会沿着巷子吆喝:“收破烂喽,谁家有卖的破烂。”
他的时间点掐的很准,就是大家早上吃完饭准备上班前的这个时间吆喝。那些要出门的人,就把纸箱子、书报纸之类的垃圾捎下来到小区门口给他。
除非那些年龄大的老人要跟他称一下斤两,算算多少钱。中年人和青年人都不要钱,“你拿去吧,就当替我们帮忙清理垃圾,腾地方呢。”
可大叔的脾气有点叫人想不通的倔强:你不要钱我还不拿!他不管人家要不要钱,都把垃圾要拿秤挂一下,等秤杆平平儿的了,拿手摁住那个秤砣所在的位置,伸到人家眼睛底下,“十二斤八两,按十二斤算,我占你八两便宜。”
然后,打衣服口袋里掏出钱来,往指头上吐点唾沫,把钱一张一张很大幅度地划开,硬塞给人家,推都推不开,搞得人家很没办法。
——“破烂王”这怪异脾性,赢得了大家的敬重。小区住户都把家里的纸箱子、废书报纸收拢好,给他留着。
“破烂王”其实原来是个铁路工人,很早很早了。那时候,家里的负担很重,吃饭的嘴多,挣工分的劳力少。他那点工资根本堵不住缺口,家里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惹得村里人笑话。他每年回家一趟,心里就像被铁锤猛砸了一样,疼半年。后来,他不听领导和工友们的苦苦相劝,偷着从铁路上跑了回来。
他回来了,家里人也没办法。就这样,披着星星戴着月亮顶着太阳地忙活,把孩子们供济大了,女子上了学,儿子当了兵,又都上了班。
其实,在他回来后五六年里,国家政策变了,铁路上的福利好多了,上班时间也宽松了,比在农村刨土地好多了。可他也不好意思再回去找人家,事情就那么撂下了。
这些年,地里实在刨不出啥值钱东西了,他就进城沿大街小巷收破烂。儿子当过兵,复员后国家安置到一个效益不错的事业单位。
他刚开始要弄收破烂这营生的时候,儿子女儿全家人齐声反对,尤其儿媳妇,“整天把自己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咱不嫌丢人啊?还不叫人把咱笑死了!再说了,咱一家子这么多人挣钱,能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你一天就到处转转,跟其他老人拉个家常捉个麻雀,不是好好儿的么?”
儿媳妇说的没错,可他有自己的主意。那一年春节,趁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人都齐全,他主持召开了家庭会议,郑重地跟家人说了自己收破烂的事情。
“我不是为了我的吃,也不是为了我的穿。我不想像村里那些人一样,一天吃了睡睡了吃,不吃不睡了扎推儿谝闲传,弄不好还谝出是非来。”他歇口气儿,扫视一圈儿,“不管咋说,我也是上过班的人。没多少大见识,也有些个小见识:人,要是没有了价值感,就觉得自己活着没多大意义了。你看咱村那些退休的,上班的时候都好好儿的,刚退休几年身体就很快垮了。没见咱街道几个都走了么?我寻思着,我一天趁量力忙个啥心里有个做拿,啥都不为,就为了个心里实在,不行么?”
说完,他把儿女们一个一个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儿女们相视一笑,算是勉强同意了。“可以是可以,但你必须最晚下午5:00前回来!”
“没问题。回来了洗个澡,我还要去街上跟他们谝闲传呢。”他的脸笑成了一张发酵有点过火的面饼。
就这样,小城的街道上多了一个“破烂王”。在太阳好忙完早的时候,他常常在三球仪象棋摊跟前蹲着看下棋。别人乱喊乱叫,他从来不,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很是享受。
他的故事嘛,是前些天我在老旧小区改造的时候,在小区门口跟他闲坐,他讲给我的。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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