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可以停,生命点亮的城市不能停
瀹斋
风可以停,生命点亮的城市不能停
眼镜
昨晚听小小讲故事听得正入神
喜欢凑热闹的你又挤了进来
连我的眼镜是什么时候
被你夺去的都没曾察觉到
当我的余光瞥见
一脸狰狞到扭曲的眼镜时
我惊恐万状地想要阻止
却是,为时已晚
不足两月,我的第二幅眼镜
又再一次地命丧你手
金算盘的小小
一如既往地心疼钱
犹豫着记账软件里要不要添一笔损失
煮字填饥的我
烦恼着我的世界顿时氤氲婆娑
就连近前的仕女图和红楼梦都烟雨袅娜了
时近午夜,又值疫期
想必此时是没有一家眼镜行在营业
我想起了那家浙江夫妻开的眼镜店
只等明天得空去,那家是我见过最好的
趁着家里的老人被新闻里的疫情困住
我迅速从红酒柜中请出了
上一次被你谋害了的残肢余魄
502胶水粗暴,却固若金汤地
将断掉的眼镜腿粘回去
也只能是纤若游丝的应应急而已
换上镜片戴好,虽然前后不稳
高低不平,鼻梁膈应得很痛
但是,我的仕女图和红楼梦
倏地,却比之前清丽许多
公交车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我一如戴好口罩,带上消毒液
少了全副武装,也少了一份战战兢兢
兴是许久没有乘坐公交车了
眼见65路公交车缓缓离去
留下一丝青烟,与踽踽的我
一时失了方向,也失了方寸
看了实时公交信息,还有9分钟才到
地铁绕太远,也不想再费钱坐出租车
就静静地等待吧,取出毛姆的书继续看
拉里居然和苏菲订婚了
出乎意料,却在情理之中
拉里这种圣徒似的好人确实干得出来
伊莎贝尔果然歇斯底里地要让毛姆阻止
一如先前红装的65路公交车
粗粗地喘了一口气停下了
我赶紧上车,这一站只有我一人
看了毛姆的书,不再踽踽和彳亍
车上的乘客并不多,且相隔很远
开窗的座位,三月的风新剪我的短发
我收好了毛姆,好久没有好好看看成都了
我最爱的这座城,浓妆淡抹总可爱的城市
我全程目睹了疫情最严重时的凋敝和萧条
我也相信一千年都不曾遇见过这样的罹难
可以想象拥有着满城樱花和黄鹤楼的武汉
真真的是一念就疼,恍如梦魇
那些陨落的星,托举起万千向阳绽放的红
樱花不败,故人西辞黄鹤楼
上学时,我就常跟友人说
想要真正了解和看清成都的
风雅和繁华,古典与新锐
唯有乘坐公交车才能娓娓道来,一览无余
街上的商铺鳞次栉比,次第花开
一派久违的初见,如十年前刚求学成都的
怦然心动,与欣喜
不禁潸然
公交车外,一名疲倦的交警
戴着薄薄的口罩,认真地指挥着交通
我鼻尖酸楚,心中一阵难受
久久的红灯,能让我久久地注视着他
他蓦然抬头,我们四目相对
口罩里的微笑我看不到
但是他眼睛里的微笑我看见了
正如我现在隔着口罩冲着他微笑一样
我们相互点头示意
绿灯了,车启动了
世间多少萍水的温暖,足以慰风尘
想想也是罢
眼镜批发市场
公交车一声重重的喘息声
眼镜批发市场到了
一路上叫不出名的花,满树满树地盛开
风来了,隔着口罩也能闻着花香
三月的芬芳和暖,能驱散漫漫长夜的可怖
开始车水马龙的公交站台,在不远的后面
衣衫褴褛乌黑的流浪汉戴着雪白的口罩
手捧一本厚厚的书,旁若无人地读着
我知道那里一定有他暂避的一个世界
或许他的心里也有一个小王子
我要去的那家眼镜行
我相信一定开着
只留下一个进出口的批发市场
四周都缠上了厚厚的围挡
戴着大金戒子的志愿者大叔
和蔼的,也如这三月初的成都
测试了我的体温,引领我登记
一路向前,本省的眼镜行依然紧闭门扉
而浙江商人的眼镜行全都开了
正如批发市场前一树一树的花开
这是一家眼镜批发商店
老板夫妻对待我这样的小买主
也一如这三月初和煦的风
足足省了我以往好几倍的钱
还有那份温存厚道和认真
浙商确实是本地商人的楷模
我是受够了本省眼镜商的尖酸刻薄
他们难有耐心、货劣活差,还敲竹杠
在这里却能得到一背囊的花香
他们在蓉经营十载,从门可罗雀
到门庭若市,全凭了这一份质朴的初心
在这里消费
竟能让我获得阅读和写作一样的喜悦
只愿更多的商人能像他们这般让人心旷神怡
一朵云推动一朵云,金色的阳光
撒在屋顶、树冠,还有你我口罩下
洋溢着这金色阳光的微笑,一路向前
路人虽渐多,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保持距离
就连排队购物也是北欧式的文风
城市在愈合,是多少的花谢,才使花开
忘不了那些陨落的星子
他们的笑脸盛开在这满树满树的樱花上
城市的伤口尚未痊愈
星还在陨落,却不曾黯淡
花,在一朵一朵地绽放
风可以停,生命点亮的城市不能停
2020年3月3日亥时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