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防己汤解析与运用
第一篇
矢数道明《关于木防己汤与心机能不全问题》的研究,他说:这两者的关系“在《金匮要略》的痰饮咳喘篇中仅用两行文字进行了概括:膈间支饮、其人喘满、心下痞坚、面色黧黑、脉象沉紧,患病数十日,医吐下之不 愈,木防己汤主之。这一段文字与上述现代医学的记载是基本一致的。膈间支饮,即于肺部出现淤血性支气管炎,或产生肺气肿的状态。其人喘满,即呼吸困难,咳 嗽咯痰。面色黧黑,即面颊部淤血和发绀的状态。心下痞坚,即淤血肝所致的肝肿大及其类似症状。也就是说,木防己汤证即是对急慢性心脏功能不足的各重要症状 所作的简明扼要的概括。本方条文没有提到浮肿和腹水等表现,但可以预料,如果病情再向严重发展,就会导致淤血肾的各种症状,诸如尿量减少、浮、肿、腹水、 胸膜腔蓄水、由于胃肠淤血而不思饮食、胃腹鼓胀等。”如此的叙述,有利于中医、西医各界人士的接受,对方证的推广非常有利。
本方石膏与桂枝相伍是治心的关健。木防己汤证和大续命汤证中为何要用石膏呢?因为木防己汤证一般多有面部暗红、口渴等热证. 矢数道明先生认为:” 木防己汤中石膏和人参配伍有治烦躁、口渴、心下痞坚之效”;而大续命汤乃是大青龙汤之变方也,它只是大青龙汤以干姜代替生姜,以当归、人参、川芎代替大枣 而已。具有大青龙汤类似的功效。大冢敬节先生认为:'续命汤治疗脑血管意外时,它的目标是,意识虽然已经恢复,但仍发热并半身不遂者用之’”.由此可见, 木防己汤证和大续命汤证中都具有石膏的适应证.
第二篇
木防己汤是一张治疗支饮的名方,首见于《金厦要略·痰饮咳嗽病篇》。其云:“膈间支饮,其人喘满,心下痞坚,面色黧黑,其脉沉紧,得之数十日,医吐下之不愈,木防己汤主之。虚者即愈,实者三日复发,复与不愈者,宜木防己汤去石膏加茯苓芒硝汤主之。”膈间有支饮留伏,饮邪迫于肺,肺气上逆,则气喘胸满;饮邪滞于胃,胃失和降,则心痞闷,甚或坚实胀满;饮聚隔间,营卫不利,故面色黑而晦暗。其脉沉紧者,乃寒饮留伏于里,结聚不散之象。病程已达数十日之久,又经前医吐下不愈,应考虑到虚的一面。此时病情虚实错杂,故用木防己汤补气化饮。服药之后,其虚者,外虽痞满,而中无结聚,气化水行,病即可愈;实者乃水停气阻,木防己汤不能尽除坚实之根蒂,故于原方去寒凉滞气之石膏,加茯苓导水下行,芒硝咸寒软坚,下夺其水饮结聚,则阳气可通。
针对上述复杂的证候,仲景选用了木防己、石膏、桂枝、人参四药组合成方。本方之功效正如尤在径《金匾要略心典》所说:“木防己桂枝一苦一辛,并能行水气而散结气。而痞坚之处必有伏阳,吐下之余定无完气,……故又以石膏治热,人参益虚,……。”可见木防己汤是配伍谨严,功具温清补利的合方,用于痰饮郁结化热,而又兼阳气虚弱的证候,甚为合拍。其疗效之卓著,己为古今临床所证实。诚然,木防己汤并非痰饮病的主方,更不是痰饮病的通用方。换言之,临床治疗痰饮病,并不要求都象木防己汤那样的配伍施治,但是该方的特殊结构及其肯定的疗效,却为我们揭示了痰饮病治疗中的一些规律性问题,现予分析如下:
一、温阳化饮,重在“和之”
痰饮之成,总与人体阳气虚弱,肺、脾,肾、三焦、膀胱气化功能失调有关。痰饮即淡饮,与水湿同类,其性属阴,饮成之后,亦必更伤人阳气,故仲景在《痰饮篇》提出:“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所谓温药,是指能生少火,复阳气,化阴邪的一类药物,如木防已汤中的桂枝、人参以及《痰饮篇》中的麻黄、半夏、生姜、白术、厚朴、五味子、细辛等。这些药物运用于痰饮病证,一般说可以收到三大功效,即:振奋阳气以扶阳,开发腠理以发汗,化气行水以利尿。总之,既能温阳扶正,亦能蠲饮祛邪,显然这些作用都是治疗痰饮病所必须的。因脾为湿土,赖阳气以健运,饮为阴邪,得阳则易化,故治疗痰饮总以温阳化饮为其大法。据统计,《痰饮篇》共20方,用药34味,其中温药16味,约占全篇用药的47%,可见温药的使用在痰饮病治疗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但是,温阳化饮法决不是单一的,重点还在于“和之”。所谓“和”,有温和,调和之意。温和指温之不可太过,这是因为脾主湿,胃主燥,若温燥脾阳过度,势必伤及其阴,转成胃热亢盛之证,饮邪虽属阴,但停聚日久,气机阻滞,亦必郁而生热,过度使用温燥之药,必然助热耗阴。所以在痰饮病的治疗过程中,如何恰如其分地掌握温性药物使用的时间、剂量,使之不致于温燥过度,确是一个关键问题。调和,就是补偏救弊,协调平衡。脾与胃,阴阳相配,其生理功能的协调需要和;病理上,痰饮病多见寒热错杂,虚实互见之证,故要求医者补虚不得碍邪,攻邪不得伤正,清热固然不宜常用,温阳也不可过分,唯以邪去正复为最佳效果,可见“和”的实质即是辨证施治。仲景以“和”治饮的思想,在木防已汤及《痰饮篇》中都有充分的体现,如桂枝配防己,一升一降,桂枝配石膏,一温一凉,如其气虚而里结成实者,又当用人参配芒硝攻补兼施。《痰饮篇》所用诸方,虽以温药为主,但也有不少苦寒攻逐之品,如大黄、葶苈、甘遂、大戟、芫花等。
总之,“温药和之”是仲景针对痰饮病阳气虚弱的本质而提出的一个治疗原则,它在肯定以温补阳气为主的前提下,如果痰饮郁结成实,病势急骤,或者化燥生热时,也不排除使用寒凉攻下药物的可能性,正如魏念庭所说: “不专事温补,……即有行消开导之义。”这种深含哲理的论点,对临床治疗痰饮病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导意义。
二、扶正祛邪,当分标本
痰饮本为正虚邪实之证。所谓正虚,主要指阳气虚(或阴阳气血俱虚),其理已如前述。阳气根于肾,源于脾,故温阳益气是痰饮病扶正固本的大法,而温补脾肾的阳气,则是法中之法。木防己汤必伍人参,意在甘温补中,化饮而不伤正,《痰饮篇》提出的苓桂术甘汤与肾气丸两方,更是健脾温肾的代表。前方茯苓淡渗利水,桂枝温阳化气,白术健脾燥湿,甘草益气和中,四药相投,温阳健脾,利尿化饮之功颇强。若阳气之虚,由脾及肾,又非苓桂术甘汤所能胜任,则用肾气丸温肾化气行水。上述二方均属温阳化气治本之方,“缓则治其本”,故条文着重点出“短气有微饮”的主证,即正虚邪不盛、病情缓慢者适宜。如阴阳俱虚,左归、右归或巴戟、羊藿、菟丝、枸杞等温养精气之品,也可酌情使用,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痰饮为有形之物,既成之后,留蓄体内不去,一则损阳,二则阻滞气机,化热伤阴,故常变证百出。当饮邪日积月累,由少而多,正气被困,无力排邪外出之际(正气并非大虚),祛邪逐饮就显得十分必要。木防己汤用防己苦泄导饮,木防己去石膏加茯苓芒硝汤用芒硝软坚破结,即有此义。《痰饮篇》用甘遂半夏汤攻逐欲去不去之留饮,用十枣汤治水气癖积胸胁之悬饮、支饮,用厚朴大黄汤泄支饮胸腹胀满,用葶苈大枣泻肺汤破支饮邪实气闭,用己椒苈黄丸治痰饮腹满,口舌干燥等,充分体现了“急则治其标”,祛邪以复正的方法。有人在论述痰饮与水气的治疗区别时认为,痰饮以攻邪为主,水气以扶正为主,是很有见地的。由此不难看出,扶正与祛邪两法,各有不同的针对性,它们之间相辅相成,相互为用,应该说都是治疗痰饮病的常规大法,临床不可偏废,但分缓急而已。
三、表里同治,并行不悖
痰饮病有不兼外感者,当治其在里之饮,也有素患痰饮,复感外邪,内外相合而病者。此时若单纯解表或仅治其饮,均不能达到祛邪的目的,必须解表与化饮同时配合使用,才能使外邪得解,里饮得除。木防己汤用桂枝配防己具有表里同治之义,惟不及青龙汤体现明显。《金匮》述:“…饮水流行,归于四肢,当汗出而不汗出,身体疼重,谓之溢饮。” “病溢饮者。当发其汗,大青龙汤主之,小青龙汤亦主之。”此因外感风寒,内有停饮,肺气失宣或脾气不运,饮入之水不能下输膀眺,反而泛溢四肢或渗入肌肤,水湿过盛,卫阳被遏,玄府闭塞,汗液当出而不能出,故身体疼重而肿。如属表寒里饮,病在表而又可表者,则当发其汗。表寒偏重而兼郁热的,证见恶寒发热,身体疼痛,不汗出而喘,烦躁等症,宜用大青龙汤发汗散水清郁热;表寒里饮俱盛无郁热者,宜用小青龙汤发汗解表化里饮。这种表里同治之方,其药物作用看似相违,其实相反相成,并行不悖,因此应该说也是痰饮病常见的治法之一,但一般只适用于表里证俱不甚急的证候,若表证急或里证急者,又当别论。
四、温清补利,调和气机
痰饮病是一种日积月累而逐步形成的慢性疾患,在其产生和发展的过程中,由于种种原因,常致正气日耗,邪气留恋不去。如饮留日久,素体阳虚,心肺气弱,营卫不利,水饮滞于膈间,不仅肺气受阻,心阳也不能展布;水饮内结,脾失转输,肝失疏泄,气郁化热,最终造成寒热错杂、虚实互见,阴阳混淆的的复杂局面。此时纯攻纯补,纯清纯温都无济于事,惟有全面兼顾,缓调气机,扶正祛邪并重,或有转机可图。气,是人体生命活动的能量源泉,举凡人身精血津液的生化、演变、运行、无不靠气为其动力。痰饮病从根本来讲,既是气滞的结果,也是导致气滞的原因之一。气机滞涩,有虚实寒热之别,虚则气馁,实则气壅,寒则气凝,热则气耗,故调畅气机的途径应是多方面的。去其气机所以不畅的原因,即可达到气机畅通的目的。木防己汤正是为解决支饮病既有心肺气虚,又有饮热互结这种复杂证候而创制的一首调畅气机的合方。方中桂枝辛温通阳,化气而调气;防己疏通水道,使饮邪下走膀胱,水行气亦行;二药相配,其行气散结,温阳化水之功更彰。人参补益心脾,资助正气,能补土制水;石膏清其郁热,以免“壮火食气”。桂枝之辛合人参之甘,辛甘化阳更速;防己之苦伍人参之甘,苦甘更能益阴;石膏桂枝,寒热相制,气化冲和,若邪气过实,饮结不散者,又宜去石膏加茯苓、芒硝利水软坚,等等,临床还可根据其证候的偏颇作出众多的相应加减,总以切合证情,调和气机为度。
综上所述,《金匮》木防己汤的配伍乍看起来似乎杂乱无章,但正如唐容川谓仲景用药之法所指出的,“全凭乎证,添一证则添一药,易一证亦易一药”,药随证转,证杂药亦杂,全方就是通过这种“杂乱”的配伍,既针对了痰饮病本质性的病机,又兼顾了支饮复杂的变局,故不失为治痰饮当以“温药和之”的典型代表方剂。纵观《金匮》全书,类似木防己汤“杂乱”配伍的方剂何止一首,诸如治疟母的鳖甲煎丸,治中风的候氏黑散,治“虚劳诸不足,风气百疾”的薯蓣丸,以及治产后中风的竹叶汤,治产后虚热烦乱呕逆的竹皮大丸,治妇人冲任虚寒兼有瘀血的温经汤等。深刻领会这些方剂的组方原理及其主治证候特点,对掌握内伤杂病的治疗用药规律,无疑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价值。
《金匮·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云:“膈间支饮,其人喘满,心下痞坚,面色黧黑,其脉沉紧,得之数十日,医吐下之不愈,木防已汤主之。虚者即愈,“实者三日复发。复与不愈者,宜木防己汤去石膏加茯苓芒硝汤主之.”对于条文中“虚者”、“实者”所指历代多有分歧,证之属性寒、热也有值得辨析。在此,笔者结合古今文献及临床体会,讨论如下。
一、虚实所指
对于文中“虚”、“实”所指,综合各家注解,概之有三:
1.“虚”以正言,“实”以邪言:因方中有人参补虚,故有注家按“正气夺则虚,邪气盛则实”来释之。如《金鉴》引李彣语:“木防己汤补虚散饮,虚者受补即愈,实者饮邪固结不解,故复发不愈。”病得之数十日,医又用吐下之法,正气损伤无疑存在,但据此认定“虚者”为正气虚,则有失原旨.从症状看,隔间支饮,其人喘满,心下痞坚,脉沉紧,为支饮重证,邪气盛实,言“虚者”于理难通。从用药言,若以木防己汤中有人参而言“虚者”,那么,木防已去石膏加茯苓芒硝汤中亦有人参,为何仲景却言“实者”?可见,二方证均存在邪气盛实和正气受损两个方面,而不能将“虚者”、“实者”以正、邪而论。
2,虚以饮在气分,实以饮在血分:《王旭高医书六种》云:“支饮在气分者,服木防己汤即愈。若饮在血分,深连下焦,必愈而复发。以其既散复聚,则有坚物留作澼囊。”王氏言饮在血分的根据有二:一则“面色黧黑”为瘀血之象;二则芒硝有消积破血之用。但笔者认为不足为凭,因“面色黧黑”并非瘀血所固有,痰饮水气也可见之;再“芒硝”虽历代本草载其有破血的作用,但从仲景在《伤寒杂病论》中用该药方剂分析,如大陷胸汤、大承气汤、调胃承气汤、柴胡加芒硝汤,皆取其软坚去实热。木防己汤去石膏加芒硝,其义亦此,非破血也.
3.以“胃中之虚实”言:《高注金匮要略》云:“虚、实,即胃中之虚、实而言,非指正气也”。《金匮心典》也说:“其虚者,外虽痞坚,而中无结聚,……其实者,中实有物。”对“木防己汤去茯苓加芒硝汤”证,结合症状与用药,“中实有物”已无疑义,但言木防己汤证“外虽痞坚,中无结聚”则牵会难解。“坚”者,坚硬、结实、郁满之意。饮邪充塞隔间,证见喘满,心下痞坚,实亦“中实有物”,非虚可言。
综上所述,三说对“虚者”、“实者”,不管是从正、邪而论,还是从气分、血分以及胃中之虚、实而分,无一不是从病理方面去认识。但笔者认为,仲景于此是以服木防己汤后的“心下”变化而言虚、实,即心下虚软为“虚者”,心下续痞坚为“实者”。患者膈间支饮,心下痞坚,服木防己汤,能得痞坚虚软,这是水去气行,结聚已散,病即可愈。若仍痞坚为实,是水停未散,就不能用原方治疗,故加芒硝以软坚破结,茯苓以导水下行。这样解释可顺理成章,前后贯通。
二、证之寒热
木防己汤证为支饮重证。对其病理,历代医家多认为寒热错杂,以寒为主。如全国统编教材《金匾要略选读》云:“寒饮留伏于里,结聚不散,所以其脉抓紧”。但笔者认为,本证是饮热聚于胸隔,理由如下:
1.以方测证:木防己汤由四味药组成;木防己三两,石膏十二枚,桂枝二两,人参四两。木防己其性苦寒,善于行水;石膏辛寒,重在清热降逆;佐以二两桂枝,旨在与木防己相伍,苦辛相合,行水气而散结;人参扶正。可见本方要在化饮清热,而非主于温通。综观仲景用石膏,常据热邪的轻重而变其用量。大青龙汤治溢饮有邪盛于表而兼郁热,仅用石膏如鸡子大;小青龙加石膏汤治寒饮挟热,取石膏二两;白虎汤、白虎加人参汤、竹叶石膏汤治气分热盛之证,则重用石膏一斤;而木防己汤用石膏(如鸡子大)达十二枚,其义显然在于加强清热之力。
2.以方加“芒硝”论之:芒硝为咸寒软坚清热之品。仲景用芒硝,有治胃肠实热者,如大承气汤、柴胡加芒硝汤,有治水热互结者,如大陷胸汤,但未有用于病证属寒者。正如《本草思辨录》所云:“仲圣用芒硝之方,皆阳证无伏阴……。芒硝者,逐阳证之热结也”。由此可见,木防己汤之所以重用石膏,是由于饮热结聚隔间,偏中、上二焦;而木防己汤去石膏加茯苓芒硝汤证,则饮热连及胃肠,偏中、下二焦,故取芒硝软坚,茯苓渗下,而达到涤热蠲饮之目的。
3.以“脉沉紧”论之:至于“其脉沉紧”,亦非专主寒饮里实。唐容川说过: “凡紧脉,今法只断为寒,不知紧是绞结迫切之形,无论寒热,但是绞结迫切等证,皆能见此脉形”。联系大陷胸汤证,“伤寒六七日,结胸热实,脉沉而紧,心下痛,按之石硬”,其沉紧之脉为饮热结聚所致,不辨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