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颖
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题记
那年高考揭榜，我被录取到一所很不理想的学校，心情十分低落，总感觉对不起父母的殷切希望，也对不起自己的不辞辛劳，我犹豫不决，不知下学期是继续复读， 还是到这个不起眼的学校去报到。于是，趁着暑假，我决定背起行囊 ，到外面闯一闯，这样既可以提前体验一下生活，也可以排解心中多日淤积的阴霾。是堂妹燕子带我到上海去的，她虽然年龄比我小，但她初中刚毕业就踏入社会，所以她见的世面宽多了，心智也比我更成熟，我只看见学校的四角天空，哪儿也没有去过，和她比，我就像个傻子。至于去的途中遇到的种种困难当然都是燕子替我解决，看着她买车票，提包裹，抢座位，再把我拉到她旁边坐下来，我自愧弗如，感觉自己白上这么多年的学，出个门还得别人来照顾，仿佛是一只刚离开母亲的小小鸟，不知这么高的天该飞向哪儿，该到什么地方觅食。大概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上海，它给我的最初印象是，这地方好大，人真多，环境卫生干净整洁，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只顾欣赏大上海的壮观，却忘了自己是来打工的，若不是燕子焦急的神情感染了我，我还真以为自己到了另一个广阔无垠的世界了。这儿不再是家乡，不再有亲戚朋友的关心，不再有父母姐妹的关爱，不再有父老乡亲熟悉的乡音，留给我和燕子的是尽快想办法找一份工作，不然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大上海，到晚上我们甚至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我们俩不顾舟车劳顿，就由燕子带路到五角市场的劳务介绍所等待被别人招走。我开始以为这儿是人才市场交流中心，等到有雇主来招人时，才发觉，它分明就是保姆介绍所，都是一些来找家庭保姆帮忙照顾老人孩子的，或者给他们干些家务杂活，或者是招服务员到自家饭馆帮忙洗洗刷刷的，还有就是个别私企老板来招工的。他们感觉这儿的工人工价比别的地方低。燕子因为前两年在上海打过工，她各方面条件又都比我好，所以先被雇主招走的，临走时她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让我耐心等待。我因为是从学校刚出来的学生，可能穿着比较孩子气，样貌也不出众，看上去傻呆呆的，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快四点，竟没有一个雇主看上我。幸好介绍所里有位老伯伯很仁慈，他不仅给我提供了一些水喝，还时不时和我搭讪，这让我焦急地等待中，也得到些许安慰。等到介绍所快关门的时候，终于有一位女雇主走到我面前，不嫌弃我的穿着，不在乎我的长相，直接问我介不介意到她家帮忙做点杂活？当时天快黑了，我因急于找地方先安顿下来，也没有问她具体做什么，就一口答应了。女雇主看我爽快，也没多说，就把我的行李搬到她的三轮车上，和我一起来到她家。到家之后我才知道，女雇主是卖盒饭的，她家以前招过一个女工，只是最近这个女工不知怎的辞职不干了。女雇主家在一楼，两大间房子改造成四小间，他们一家三口住两小间，一小间留给我住，还有一小间就是他们的厨房。她分派我的活并不多，也不重，早上我通常四点左右起床，先把米淘好煮上，然后洗菜，切菜，女雇主大概五点多起床，看我准备差不多了，她就开始炒菜，然后让我把煮好的米饭端上三轮车，其他就不用我管了。大约七点左右，女雇主出门去卖盒饭，这样，早上剩余的时光基本上都是我自己支配了，有时候我也帮忙给他们一家洗洗衣服，收拾收拾房间，当然这都是份外之事，雇主不强求我干，我只是觉得闲得无聊，就顺手做做而已。也有时，我会帮她的儿子辅导一下功课。她老公是个跑摩的的，白天很少见他在家，只有到晚上他才会回来，因此我和他碰面的机会很少，对他没啥印象 ，只对女雇主和她儿子稍微熟悉一点。
这样平静而又平常地过了将近一个月，期间燕子通过介绍所底单到这里找过我，看我的处境还算可以，她就放心多了，陪我聊了一会家常，她便回浦东自己打工的酒店了，临走时她把酒店的地址告诉我，说如果有急事，可以去那里找她。她走后，我就坐下来盘算，再过几天就可以领工资了（因为女雇主告诉我一月结一次工资），我很开心地期待着，还计划好怎么用它呢。就在那几天的某个晚上，我房间里的灯泡不知怎的，突然不亮了，我就站在女雇主门口告诉她。她老公恰巧从外面刚回来，她就让她老公进去看看，当时因为房间里比较暗，她老公拿着一个手电筒进了我的房间，然后让我也进去帮忙扶着梯子，就在我刚要去扶梯子的时候，她老公一只“咸猪手”突然向我袭来，我还是个学生，以前哪见过这种行为，顿时吓得丢掉梯子急忙向后一躲，那只“咸猪手”扑了个空，由于我的松手，梯子一个不稳，他一下子被摔个仰面朝天，幸亏梯子不高，他只是摔得龇牙咧嘴，但却没有喊疼，可能是怕他老婆知道吧。过了大约两分钟，他才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把灯泡换好，然后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待他走出门后，我如释重负，我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为了谋生，为了即将到手的一个月工资，我只好忍气吞声。第二天早上 ，我照常淘米，煮饭，洗菜，切菜，女雇主炒好菜，一切就绪，女雇主出门卖快餐去了。这时候，男主不经允许径直走进我的房间，他居然没有出门跑摩的。进门之后，只见他阴沉着一张猥琐而又愤怒的脸，恶狠狠地对我说道：“不识相的东西，居然让我摔倒，根本不配在我家干活，你还是提着行李滚蛋吧，别想拿到一分工资！”说完这些，他根本不由我辩解，毫不留情地直接把我的行李扔出门外，然后“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我欲哭无泪，欲喊无声，欲告无门，只好委屈巴巴地捡起行李，踉踉跄跄，慌慌张张，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这时候，我突然明白，灯泡坏得也太“恰到好处”，原来这只是个阴谋，而且我严重怀疑，是他们夫妻二人合谋。他们为了不给我工资，竟用这种卑劣下流无耻的手段驱赶我，他知道我是外地人，不敢和他争执，就这样恬不知耻地侵吞了我一个月的辛苦费。试想，上一个女工是不是也和我有一样的遭遇呢？我不得而知，但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从家里带来的路费也几乎所剩无几，我拉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徘徊在街头，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是去劳务介绍所重新寻找工作？还是去找燕子？还是提着行李箱直接回家？我很纠结，想想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本来就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就这样狼狈不堪地回去，心有不甘。最后决定去找燕子，看看她待的那个酒店是否需要人手。拿着她上一回给我的地址，倒了几班公交车，大概是中午，我终于在浦东找到了燕子，当时浦东刚开始开发，那儿的高楼不多，就像小镇，燕子打工的酒店也不是很大，但也有二十几个员工。当时正好午休，燕子把我带到她的宿舍，令我大为不解的是，他们这儿的男女员工居然住同一个宿舍，两间长筒的小民房，几十个人吃住都在里面，拥挤不堪。尤其当时正值夏天，房间又不通风，里面散发着难闻的人体味，脚臭味，甚至尿骚味……这哪是人待的地方，分明就是人间地狱！呆在这儿的他们简直就是“包身工”！在这儿，我又一次深深感觉到人性的缺失。难道这就是外面“精彩”的世界？就是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长大了，成熟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我必须找回自我，我不想再任人摆布和宰割！有了这个想法，我告诉燕子，这个地方我实在待不下去了，我要回到家乡，重返校园，努力学习，改变现状！燕子没有拦我，她说她文化水平不高，不干这个也没有别的出路，但她希望我以后的路会越走越宽。当天晚上我就买了火车票，拜别燕子，拜别上海，重新回到生我养我的熟悉的家乡 。再见到父母，亲人，我热泪盈眶，这眼泪是委屈，是心酸，更是幡然醒悟后的激动。当他们问起我这些日子的经历时，我竟不知从何说起，告诉他们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还是说遭遇的更多是无奈？对我而言，上海之行虽然很短暂，但在我人生的路上已经留下一道很深的印记，这条印记是磨难，是历练，更一种精神蜕变。透过这条印记，我逐渐看清了人生前进的方向，认清了未来的模样，对于录取的学校，我不再嫌弃它的无名，我要走进“象牙塔”，但绝不只做塔里面的一条书虫，我要在里面认真学习文化知识，还要学习一项专业技能，我要用知识武装头脑，丰富心灵，用技能征服人生，改变命运！毕业之后，我决定当一名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去拯救人们的心灵，我要把知识的种子撒向那些懵懂的少年心中，我要让他们知道，如果不努力学习，以后就会像他们父辈们一样，没有别的本事养家糊口，只有到外地做苦工，那就会像奴隶一样，被别人任意驱使，任意摆布。我是这样想的，也真的这样做了，到如今， 我已经在三只讲台上站了二十多个春秋，送走了一批又一批莘莘学子。面对每一届的学生，我都会谆谆教导，循循善诱，让他们知道 ，知识就是力量，就是财富，有了它我们才可以自己做主，找到适合我们做的工作，身体不受别人钳制，尊严不被别人践踏！有了它，我们才可以更好规划未来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