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里的骨气和正气(三)
京剧里的骨气和正气(三)
心酸的童年和残酷的学艺经历
程砚秋(1904-1958),原名承麟,满族。北京人,后改为汉姓程,初名程菊侬,后改艳秋,字玉霜。1932年起更名砚秋,改字御霜。
幼年家道中落,缺衣少食,但不是梨园世家。母亲让儿子学戏,只为家里能少一个人吃饭。幼小的他很懂事,六岁(一说为十岁)时就随母亲投荣蝶仙门下学戏。
旧时代培养戏曲演员,不外三种方法:一种是出钱请教师教戏,先投资后收益,多是家道殷实的梨园子弟。因为出了钱,教师比较客气,学生不太受罪。梅兰芳就属于这种,他靠祖父梅巧玲的余荫,家道也还不错,才请得起老师。采用这种方法的是少数。另两种方法是进科班学艺和“写卖身契”给老师当“手把徒弟”,这是多数,大部分是贫寒子弟,既谋衣食,又求技艺。这两种方法封建性很强,对学生很残酷,等于是卖身奴隶。尚小云是三乐科班出身,程砚秋是“手把徒弟”,荀慧生则先是“手把徒弟”后又入了科班。
拜师学艺,为何还要写“卖身契”?这涉及早年培养戏曲演员的带有极大封建性的行规。“手把徒弟”是由师父个别传艺。这比科班更黑暗。拜师时要立犹如卖身契的文书字据,规定年限任打任骂,生老病死、觅井逃亡,师门概不负责;学徒期间,演出收入全归老师。学生学艺之余,还要承做师门中各种杂务,伺候师父师娘,抱孩子倒夜壶。个别品行不端的老师,还任意摧残学生的身体,甚至霸占女学生,所谓“先睡觉后传艺”。荣蝶仙脾气很不好,对徒弟十分凶狠,稍不如意就拳打脚踢。那时也兴“打”。程菊侬一进师门就成了小听差的,伺候师父师娘,干杂活,抱孩子,每天顶着星星起来,半夜才能睡下,挨打受骂更是家常便饭。
一次,刚练完早功,荣蝶仙马上让他吊《宇宙锋》的唱腔。琴师赵砚奎按老方法拉,他开始有点发蒙,一时张不开嘴,荣蝶仙大怒,立时狠狠地打了一顿板子。由于刚练完撕腿,血还未换过来,一顿毒打,把血凝聚在腿腕子上,留下了一个淤血疙瘩。二十年后,他访欧时,才在德国动了手术,治好了这个毛病。
荣蝶仙虽然经常毒打他,可是对他的练功学艺要术非常严,使其童年时受过严格的训练,幼功非常扎实。开始让他练武功,向荣春亮习武生。一年后向名武生教师丁永利学戏,后因扮相秀丽,改从陈桐云习花旦,后发现嗓音极佳,改学青衣,师从陈啸云。程砚秋童年基本功训练异常艰苦,他以惊人的毅力接受了这些训练,熬过了他惨痛的童年。
旦角的脚上功夫,主要在“圆场”。只要一跑圆场,就可看出功夫深浅。程砚秋的跑圆场堪称一绝:上身纹丝不动,双脚在裙子里一点不露,跑起来裙子下角兜起一圈圆花边,既快又稳,美极了。他成年后,身材高,为了藏拙,把裙子往上系,裙边在脚腕,上台一屈腿,裙子正好垂地,就这样屈腿跑圆场、做身段,依然美不胜收,一点看不出他在屈着腿,说明他腿上的功夫极深,也正是童年时苦练出来的。
老师的严酷,学艺的艰苦,他都咬牙顶了下来。十一岁登台演出,以其超凡的文武之功,唱、念、做、打崭露头角,行内外耳目一新。在北京丹桂茶园(原东安市场内),与赵桐珊、刘鸿声、孙菊仙等合作演出《桑园寄子》、《辕门斩子》、《朱砂痣》等戏。
荣蝶仙在程砚秋学艺时,对他那么残暴凶狠,但程既下决心唱戏,种种折磨都不以为意,反而对老师造就了他的一身本领之恩铭感不忘。如何看待一个事物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程砚秋不愧是有高风亮节、博大胸怀的大师级人物,值得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