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芳夫人姚宝琏人生散记(四)
四、我的二舅王凤卿、三舅王丽卿
我的二舅王凤卿唱老生,他的戏我可是没少看。
二舅从小坐科“三庆班”,学文武老生,据说当年跟贾丽川(贾洪林的父亲)学过戏。后来又入“福寿班”,20岁前后与姜妙香同搭“鸿奎班”,那时候姜妙香还唱青衣,与二舅搭档成为台柱。再后来还是和姜妙香一起搭“玉成班”,当年刘鸿声还唱花脸,三人合作唱《二进宫》被称为“三绝”。
有一次堂会,戏开演前有熟人将他引荐给了当时与谭鑫培、孙菊仙齐名的老生三鼎甲之一的汪桂芬。汪一度为程长庚操琴,深得其演唱三昧。二舅提出要向汪桂芬先生学戏,汪对他说:“少间你用心听一听我的唱法。”那天汪桂芬的戏是《钓金龟》,演老旦饰康氏。待汪下场后,二舅随即又去见他,汪桂芬说:“你可曾听见我那个'一'字,你得用多少年的功夫才能学到?谈何容易!”这次堂会后不久,大舅便替二舅出面宴请汪桂芬,二舅就正式向汪桂芬学艺了。二舅的嗓音高亢沉郁,本来就接近汪桂芬,又得其悉心指点,因而深得王派精髓。汪桂芬的脾气是出名的古怪,但却对二舅很客气:“你不要叫我师父,论辈分,我们应该是兄弟相称。”汪先生主动地将自己拿手的《让成都》、《群英会》以及老旦的《钓金龟》、《游六殿》等戏毫无保留地倾囊授予二舅。
直到汪桂芬逝世,便由二舅顶了他的缺入升平署成为“内廷供奉”,常与谭鑫培、陈德霖、杨小楼、龚云甫及王瑶卿合作演出了好多日子。
二舅曾和陈德霖先生合作挖掘了不少老戏。民国初年,二人欲演《大保国》。二舅的调门很高,陈德霖又是有名的“金嗓子”,所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花脸演员。二舅知道有位琴师以前曾唱过花脸,后来改场面,一直为名净何桂山先生操琴,于是鼓励他来扮演徐延昭。这位琴师上台后与二人配合得严谨火炽、恰到好处。戏后,二舅劝他重操旧业,他便听从了建议正式演铜锤花脸了。他就是一代净行宗师裘桂仙。
我看过二舅的戏不少,他一直在梅先生班里挂二牌(梅先生最初出道时给二舅挂二牌,去上海演出梅先生大红,二舅就退居二线了,),我看的最多的戏是《群英会》,“蒋干盗书”一折他与姜妙香、萧长华二位先生合作,可谓是珠联璧合,又妙趣横生。我还看过二舅演的《朱砂痣》、《战长沙》等戏,还有《凤还巢》里的程浦、《西施》里的范蠡更是常演。《西施》游湖一折梅先生的西施、我父亲的船婆、二舅的范蠡,直到现在我的脑海里还有这老三位的影子。我小时候不懂戏,直到以后从事戏曲编辑,从大库里翻出二舅的不少唱片,细细品味,二舅的唱法确实是与众不同的。我没听过汪桂芬,但唱“汪派”的听过不少,我一直感觉别的那些“汪派”演员虽然有的人嗓子不比二舅弱,但韵味就差远了。
我记得世芳挑班以后请我二舅帮忙,二舅为了提携他,和他两唱了不少“对儿”戏,像什么《宝莲灯》、《御碑亭》什么的我都看过。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俩唱《汾河湾》,因为那天演薛丁山的是我的小侄子王荣增(我三哥王幼卿之子)。
我现在还记得二舅好养蝈蝈,和大舅一样喜欢古玩,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在艺术上二舅十分严肃,当年有一些老生在演唱中喜欢加虚字,二舅听后就大不以为然。他喜欢听大鼓和评书,无线电里一播大鼓、评书,全家人就不能出大声,他听的那叫一个聚精会神。
二舅娶小生钱俊仙(刘雪涛岳父)大姐为妻,他的长子王少卿,为梅兰芳先生琴师,有子继曾未从艺。少卿弟幼卿,随伯父习旦行,并过继伯父房中为子,生有二女二子,长女存德适高维廉之侄兴华为妻;次女早天;长子绍曾,次子荣曾,幼入荣春社,改名荣增,工老生。生有三子,长子敬琨,于中国戏曲学院舞美工作。
我三舅是王丽卿,知道他的人不多。
三舅从小也是在“大街迟家”学戏,主攻青衣。但三舅却一直没有红起来我记忆中他就没怎么唱过主演,他总是自己拎着彩匣子上馆子,演个宫女丫鬟之类的配角。我从小和三舅接触不少,因为我母亲是他的亲妹妹,基本上留姥姥家吃饭都是去三舅屋。三舅的性格比较内向,平时少言寡语,在外面也是个老好人,从不得罪人。
三舅也喜欢养虫儿,有时斗蛐蛐赢了就兴奋的去找二舅叙说一番。我经常听他讲述怎么斗蛐蛐,他讲的逼真,我们听的也有趣。
三舅只有一个儿子,从小就送进富连成科班学习,排艺名叫王世霞。世霞比我小一岁,出科以后搭过很多班社唱戏,世芳组班时他还陪世芳唱过《奇双会》。世霞台上很规矩,嗓子或许吃点亏,一直唱不上什么主戏,以主配为主。他出科以后拜金仲仁先生为师,学了不少玩意儿。为了生计世霞常外出跑码头演出,起初我三舅妈经常陪着儿子,母子俩相互照应。后来世霞娶妻房养珊女士,弟妹料理家务非常能干。
解放以后世霞他们一家一直住在大马神庙,直到我大舅去世,罗玉萍当家后才搬出去。再后来世霞跟三哥杨宝森的剧团到了天津,以后就定居在天津了。他在天津京剧院工作期间,经常到我家里来串门儿,我们俩是最亲近的表姐弟了。2011年我去北京参加富连成科班的纪念活动,我们姐弟俩还见过一次面。当时记得世霞还遗憾的说:“您在电台工作,怎么当年就没联系您,哪怕是能录下我的一点点资料也好呀!”会后忘了要电话,也就一直没再和表弟联系上。一年后我和我四弟宝瑄通电话,问起姥姥家的亲戚,他才告诉我世霞刚刚去世。我年过九旬以后,家里的这些事总是瞒着我,孩子们都怕我因亲人的离世而悲伤过度出什么差池。
世霞的三个女儿都读书,工作也很好,家庭美满幸福。我记得小女儿长得最漂亮,样子有点像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