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石昌林:【母亲的缝纫机】(散文)

母亲的缝纫机

文/石昌林

母亲高高瘦瘦的身材,在我小时候的眼里很是漂亮。记得我上初中时,每次母亲来学校给我送饭,同学们都望着我:“你妈好年轻啊,好漂亮啊!”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乐滋滋的。那时候的我很为母亲的美丽而自豪。
母亲留在我记忆里的不光有美丽,更有勤劳和智慧。记忆中的母亲总是天不亮就起床,每天清晨我还在睡梦中,总会被她收拾屋子打扫院坝的声音吵醒。母亲春夏养蚕四季喂猪,洗衣做饭样样能干,没有见她休息的时候。就是现在,每次回到老屋,满屋子仿佛都是她忙碌的身影。
记忆里最为深刻的还是母亲的缝纫机了。那年夏天家里失了火,母亲和父亲差点被烧死。多亏了当时五里医院里驻守着解放军医生,母亲和父亲才得以住进医院,接受免费治疗。母亲和父亲得救后失去了干重体力劳动的能力。所幸当时是大集体时代,父亲被安排经营村里的小卖部,母亲在家里照顾我们兄妹几个。回到家里的母亲闲不住,便东拼西凑借钱买了一台缝纫机。
当时全村只有两台缝纫机。一家在沟底,我们家在临近公路边的梁上。那时候,农村人穿衣服都是自己买布料请人做,做出来的新衣服在过年时穿。所以一到冬腊月,人们去集镇上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鸡蛋、土鸡、猪肉等土特产卖了换成钱,然后去买布料,给自己和家人做上一身新衣服,在大年初一的早上穿在身上走亲访友。沟里的那家缝纫机只给自己和周围的邻居们做衣服,而我家房后的公路边平时都人来人往,一到冬腊月更是熙熙攘攘、人流如潮。人们去时肩挑背扛,回来时兜里揣着人民币,怀里抱着刚买的布料。
从冬月开始,母亲就把缝纫机搬到屋后的公路边。一边做衣服,一边收集布料。来来往往的人们把买来的布料交给母亲,母亲量好她们身体的尺寸后用粉笔写在布料上,按收集时的先后顺序给她们做成衣服。收集的布料堆成了山,母亲的缝纫机白天在房后的梁上不停地转着,晚上在家里彻夜地响着。到了腊月快要过年的那几天,母亲更是忙得顾不上做饭吃饭,家里做饭的任务就落在了我的头上。
那时候母亲饿了,便让站在她身旁看她做衣服的我去给她下碗面条。我回到家里,先是在石碳炉子上放一个小铝锅烧水,然后取几根母亲早已洗干净的蒜苗或葱,把它们切成碎末。水开了我把柜子里的挂面抽出一小捆,下到锅里煮,然后再放点猪油、酱油,等到面条软了再放进去葱花或者蒜苗,最后浇上醋。面条做好了,我把面条盛在一个大洋瓷碗里,端到母亲面前看着她吃——母亲吃得头上冒汗,一连声地说香。
冬天的夜里,我钻进温暖的被窝,母亲坐在缝纫机前,缝纫机便嗡嗡地响。我睡一觉醒来,母亲还坐在缝纫机前,嗡嗡声更加响亮了。早上起床去学校上学时,我总能看到缝纫机上放着还有剩饭剩汤的碗和筷,我知道母亲又熬了一夜。缝纫机的嗡嗡声伴随在我整个少年时代的梦里,就是现在有时候回老屋过夜,半夜里醒来,我仿佛还能听见母亲踩踏缝纫机的嗡嗡声。
小时候,周围的人家普遍贫困。可是由于母亲的勤劳和要强。我们兄妹几个穿得比同村的孩子好,吃得也比同村的孩子好。家里原来住的是一间茅草房(我没见过茅草房,是母亲在劳累过度时向我哭诉的),后来推倒了茅草房盖起了三间大瓦房。几年后紧挨着原来的瓦房又盖起了三间大瓦房。土地到户后没几年,又把六间大瓦房推倒建起了五间两层的小洋楼。那是我们十里八村的第一幢小洋楼。
母亲的勤劳智慧不光让村里人羡慕,也形成了我们兄妹几个要强的性格。二弟大学毕业后在单位从普通职员做起,通过勤奋努力一步步走上领导岗位。妹妹因为家里农活耽搁没有考上大学,在家务农的她报了函授,硬是通过自学取得了大专文凭,去年又通过自考获得会计师资格证,现在她是一家集团公司的财务总监。
如今我走在大街上,每每看见老头老太太们被儿女们搀着或是自己走着,看见他们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我便想起我的母亲。想起她的默默付出,想起她用一生的辛劳换来了我们今天的美好。而她却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享受过一天,我的心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愧疚,无法弥补的缺憾啊!每每想到这里,我知道我不能懈怠了,母亲早已在我们的血液里传承了一种力量,一种精神力量——奋发向上,享受劳动。

作者简介 -

石昌林,陕西省安康市汉滨区建民初中教师,工作之余,酷爱读书写作,作品见于《陕西诗歌》《陕西农村报》《瀛湖杂志》《安康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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