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裕元往事》第二章
【2】
广东的天气和家乡有着绝然的不同，虽是春天，但阳光似乎要强烈得多。我沿着高埗振兴路才走了一会儿，就隐约感到后背有些湿润了。振兴路很老旧的样子，没有想象中的都市的繁华，周围的建筑略显陈旧，灰白的墙面上闪着光，有些刺眼。路上的车辆还不多，也许起得过早的缘故，很多店面还没有开门营业，街上有点荒凉感，一如我的内心。
唯一能让人感到振奋的是，一拨接一拨的青年男女，戴着工牌，接连不断地从我身边走过。他们的神情各异，有的样子慵懒，有的却满面春风。我孤独地与他们擦肩而过，心里涌起一阵阵不安的感觉。那时，我才真正感到，我将要开始独自在异乡飘泊了。手里拽着的证件，突然有些沉甸甸的，我感到前途的未卜，环境的陌生，以及对未来的恐慌，是那样的沉重。
我继续朝前走着，有点漫不经心，不知何时，迎面来了一辆巡逻车。我看着那辆车缓缓停下后，两个身穿“协警”字样的人朝我走来。我并没有过多的理会，一直往前走。然而，在我即将从他们身旁走过时，却被他们拦下了。
“证件拿出来！”一名协警对我喊了一声。
我感到有点莫名其妙，我又没犯法，干嘛查我证件？不过，身在异乡，也容不得多想了，我小心将身份证递上去。
我说：“这是我的身份证！”
协警拿过证件看了看，又说：“暂住证、工作证，拿出来！”
我听了极为不解，有身份证不就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了么，为何还要查工作证、暂住证，难道广东出国了么？我很无语！
我笑了笑，解释说：“我刚来这里，还没来得及办暂住证，也没有工作！”
协警似乎不信，带着浓厚的本地腔，继续喊道：“刚来这里？都是这么说的，你系不系（是不是）三无人员？”
我脑子有点晕，心里滑过一丝酸楚，但仍然客气地解释说：“我真的刚来这里，昨天才到的，不信我拿车票给你看......”
我说着，快速翻查了自己的口袋，幸好昨天的车票都保存着没丢，我将车票递上说：“看，车票日期，没骗你！”
协警拿着我的车票仔细看了又看，脸上现出失望的神情，他懒懒地甩给我说：“别瞎逛，赶快去办暂住证，下次查到可不是这样了！”
他说完，就和另一名协警转身，上了巡逻车。车辆呜啦啦地响着启动的声音，留下一缕黒烟后，开走了。
我看着巡逻车远去，心里五味杂陈，感到这个地方对外乡人竟是那么的不友好，甚至排斥！我默默地往前走，步子凝重，心里陡然生起了一丝后悔。我干嘛要来这里啊？此时，对家乡的渴望越来越强烈。风儿吹来，是那么的沉闷，没有一点清新拂面的感觉，我失望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等拐上了另一条小路，当我抬眼时，我看见前方零零散散的站了一些人。我手插在口袋里，朝前望着，一路奔了过去。也许，国人的习惯就是爱凑热闹，我也不例外。等我走近了，我才知道那是一个溜冰场，上面挂着“步步高”的字样，不远处还有醒目的“金沙”字样，一群人好像在争吵些什么。这时，太阳一杆子高了。街上开始热闹起来，路边摊的录音机里也放着吵吵嚷嚷的歌曲，好像一个比一个放得声音大。
我迎着生了锈的铁楼梯上了溜冰场，一幅无所谓的模样，开始看着那群人争吵。反正有点声响也好，可以忘记刚才被查证件时带来的不安，也可以忘记思念家乡的心情。
“怎么？不服气吗？”一名脖子上挂了条粗链子的男子吼道，“老子抽你他妈的！”他说完，伸手就扇了一名身穿长风衣的青年小伙子两巴掌。
这名青年小伙子抖了抖风衣，眼冒怒色，但又没敢动手。因为扇他巴掌的那男子身后还站有三四人，其中两名男子拿着木棍子，另两名男子在抽烟。
“他妈的，还不滚！”那男子又朝风衣小伙子吼了一声，他吼着时，脖子上的粗链子来回荡个不停。
风衣小伙子气愤地转过身走了，等走到铁楼梯时，他忍不住转头朝打他的男子喊了声：“你等着！”
“草你妈！”风衣小伙子话刚一落音，两根木棍从对面迅速朝他砸来，“快滚！不然老子打死你！”
这时，风衣小伙子没再说话了，捂着脸径直往外走了。铁楼梯被他的脚步踏得咚咚作响。
我站了一会儿，见围观的人都散了，便也跟着下了楼梯，继续漫无目的往前走。街上，不时蹿过一辆冒着黒烟的摩托车，车速非常快。而自行车，却是不紧不慢的走走停停，他们大都要在路边摊位上随手胡乱地翻一下，找找有没有看中的小玩意儿。我注意到，有不少男生喜欢翻盒带，这和我的习惯差不多，我也喜欢听歌。我记得在学校时，姐姐给我买的那个录音机，我很少用来听英语，却总是买明星的歌带。
我这时停下脚步，在溜冰场斜对面的一个路边摊上翻了翻。摊位上的录音机里正放着王杰的歌曲《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我于是边听歌，边胡乱地挑选磁带。
“天上飞过是谁的心，海上漂流的是谁的遭遇，受伤的心不想言语，过去未来都像一场梦境，痛苦和美丽留给孤独的自己，未知的旋律又响起，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
当我沉浸在这首歌忧伤的旋律中时，耳边隐约传来了摊位上另外两名女生的对话。
一名长发女生说：“别挑了，老三厂在招工呢，快走吧，不然迟了！”
“急什么？”一名短发女生说，“你不知道人事总是拖拖拉拉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出来，去了还不是干等！”
长发女生有些焦急说：“拜托，去面试的人那么多，一会儿挤不进怎么办？”
短发女生笑着说：“看把你急的，女工不比男工，好进厂，你慌什么？”
长发女生交织着双手，叹气说：“我可没你那么乐观！再不进厂，明天喝西北风去呀？”
“好吧好吧！”短发女生笑笑说，“现在就去，行了吧！”
我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有点涌动，我突然记起了，我也得赶紧找工作啊。
当她们手挽着手刚准备转身时，我忍不住上前问了声：“请问一下，你刚才说老三厂是在招工么？”
短发女生回过头，打量了我一下，点点头说：“是呀！”
我忙问：“在哪儿？能带我去吗？”
短发女生一听，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生硬地说：“你自己不会去呀？”
我客气地笑了笑说：“呵呵，我刚来，怕找不到地方！”
“这样啊！”短发女生有些迟疑。
这时，长发女生开口了：“一起去吧，反正我们也要去那儿！”
她说完，短发女生不经意的扯了一下她的衣角。我知道，短发女生的防范心里很强。
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我于是对长发女生道谢说：“谢谢啊！”
“不客气！”长发女生拉着短发女生的手说，“咱们走吧！”
“嗯！”
一路上，她们走在前，我紧跟在后。街边仍然响着流行歌曲，但我已经无暇顾及了，心里一心想着该如何面试的问题。还有，老三厂是什么厂？招什么岗位？进不进得了？我的思绪第一次复杂，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我看着两位女生的背影，在阳光下皎洁而美丽。我默默地跟着她们，就这样去了老三厂的招工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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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笔写我心，喜怒哀乐，人生百味，有你有我！
我是叶半居
惟愿你我在此相识、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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