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崛起

文/林旖   摄/杨思璇

（本文刊载于《国家大剧院》杂志2021年07月刊）

现场聆听马勒《D大调第一交响曲“巨人”》的颤栗之感，犹如早春带着料峭光线一下子出现，世间的一切都醒来了。杭城夏夜，青春的气息蓄势待发。2021年5月16日晚，中央芭蕾舞团常任指挥刘炬执棒杭州爱乐乐团，呈献了一场纪念马勒逝世110周年音乐会。

音乐会上半场，刘炬携手杭州爱乐乐团巴松首席黄剑和第十六届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大赛金奖获得者——圆号演奏家曾韵，为观众带来了卡尔·玛利亚·冯·韦伯《F大调巴松管协奏曲》以及理查·施特劳斯《降E大调第一圆号协奏曲》。

黄剑是一位善于思考的音乐家，卡尔·玛利亚·冯·韦伯《F大调巴松管协奏曲》作为几乎所有专业巴松演奏者都要学习和演奏的经典之作，此次被他演奏出了新意。黄剑打破了这部作品惯常的演奏定式，融入了不少他自己的非常有意思的音乐处理。如何在独奏家的个性化音乐处理与作品的完整性之间求得平衡，给指挥制造了一些“小挑战”，刘炬则给予了漂亮的迎战。

年轻的圆号演奏家曾韵演绎的理查·施特劳斯《降E大调第一圆号协奏曲》，意气风发，极其完美，技术非常游刃有余。有别于一些我们平时从唱片中听到的第三乐章的演绎，曾韵演奏的第三乐章速度非常快，使得现场演出展现出了惊人的魅力，当然这样的速度也给乐队提出了相当的要求。杭州爱乐乐团在刘炬的指挥下，两部经典协奏曲都紧紧跟住了独奏家的步伐，表现十分出彩。

音乐会下半场，刘炬指挥杭州爱乐乐团奏响了马勒《D大调第一交响曲“巨人”》。这是杭州爱乐乐团第四次演绎“巨人”。此前，乐团已在指挥家杨洋、洪音、艾度·迪·华特执棒下演绎过这部作品。

演绎马勒的作品，指挥的个人意图时常容易凌驾于作曲家的意图之上。刘炬的指挥非常清楚、精准，对“巨人”的诠释忠实于原作，充分尊重、展现出了作曲家本人的意图。作为作曲家的马勒，第一职业是一位伟大的指挥家。对于其作品的演绎，马勒将很多非常具体的意图和指示很明确地用文字及音乐术语写在了乐谱上，比如速度的变化、声部的突出、音乐的情绪等等。从现场演出的状态不难看出，刘炬的案头准备工作和排练都进行的非常细致到位。他带领乐团为观众展现出了马勒于一个多世纪前在谱面上绘就的意境。马勒作品中的一些渐强渐弱以及神经质的东西，乐队也很恰当地做出了刻意、夸张的表现。

马勒的作品庞大而细腻，“巨人”中充满了大量小型对位旋律。在主旋律进行时，经常会在别的声部有一些副旋律或另外一个主题。因此，演绎马勒作品时，平衡非常重要。对于速度来说，亦需要跳出细节，用整体的眼光去进行全盘考量。从指挥法、指挥技术上来看，刘炬的表现可圈可点。如第二乐章，刘炬在开始和再现时都采用了比较稳妥的速度，为后面几处明显的加快留出了充分的余地，形成反差。

杭州爱乐乐团是一支声部力量非常平衡的乐团，其演奏扎实、沉稳、有底蕴。乐团的木管声部可谓中国一流，每一个木管独奏声部的演奏都非常完美。在马勒“巨人”中，除了第一声部的演奏，降E调小单簧管、短笛也肩负了重要的旋律，表现优异。音乐会上半场的独奏家曾韵在下半场加入乐队担任圆号首席，令乐团的铜管声部如虎添翼。小号、长号、大号以及低音提琴首席的独奏也均有出色表现。

马勒“巨人”作为纯器乐作品，其结尾无疑是众多不带合唱的交响乐文献中最辉煌的一个。根据作曲家的指示，在作品的结尾段落，所有圆号演奏员需要起立演奏，使得圆号的音量可以产生压倒性优势，并且极具视觉冲击力。返场时，刘炬和杭州爱乐乐团将这样一个辉煌的结尾段落为观众再次呈献，一切恰到好处，令人心潮澎湃，对于一场音乐会而言，不失为一个意味无穷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