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赣鄱专栏 | 欧阳斌：乡音（组诗）

【赣鄱专栏】

主编：胡柏涛

执行主编：徐和生/宁宏翎/王智林/朱爱华/胡迎春/柳依依

特约摄影：汪填金

文：欧阳斌 / 主播：自在花开

一

我的乡音是老家的名字，

和蝉声、虫声、鸟声一样，

一直亮着不变的嗓门。

乡亲们喊了我几十年，

喊得我的面容起皱纹了，

依然能喊岀我儿时的亲昵。

我外面的名字老家不熟悉，

那是我游走生活的姓名。

老家只记住了我的乳名，

以及绰号、以及＂满崽＂的爱称。

乡亲们这样土土地叫我，

喊得我头上的银发如炊烟升起。

我外面的名字离我很近，

回到老家却有了万里的距离。

我老家的名字离我很远，

倒一次次温热我的心灵。

我的乳名便是我的乡音，

伴着酒香、菜香和野草野花香，

回响在我的魂里。

一声声地喊起，

如祖先的教诲，

如长辈的叮咛，

如四季更替的庄稼拔节，

如小河流淌的日异月新。

二

听不见猪声牛声狗声，

鸡鸭鹅仍在合唱每一个黎明。

鱼塘里的鱼突突地吐着水泡，

水浅的沟里浮着小虫的身影。

过去的乡音，

今天的乡音，

我听见的依然是泥土的呼吸。

虽然有了小汽车的嗽叭声，

有了插秧机、播种机在田里轰鸣，

我的乡音还是挂在乡亲们的吆喝里，

在白天响起劳动号子，

在夜晚鼓动一片蛙鸣。

年轻人、小孩子喊我大伯、爷爷，

嘴角的微笑十分随意。

我既听见了血脉的跳跃，

又感觉到词语的费力。

我的家乡话早已结结巴巴，

老人们戏我打着官腔，

年轻人却说着比我地道的北京口音。

我的乡音留着过去的味道，

又融进了今天和未来的曲调。

如阳光越来越暖，

如月亮越来越明，

如微风吹起山头的绿波，

如细雨滋润田间的靓丽。

三

我梦里的乡音是过年的欢喜，

石磨石臼的声音，

磨刀霍霍的声音，

油炸米果的声音，

酒壶筛酒的声音。

我常常被土炮仗炸醒，

才知这古老的乡音已经消失。

那时的年过得多么热闹，

老家闲下来的男女老少，

开始了一次聚集接一次聚集。

八仙桌上摆满美味佳肴，

浓郁的水酒在碗口溢岀波纹，

龙灯、鲤鱼灯、花灯舞起夜里的明亮，

我的乡音飘扬着一村的温馨。

如今的年吃得太饱了，

天天过年过足了日子的富裕，

走家串户也就交给了抖音、微信。

不划拳了，

不摆九龙盘了，

不提着竹蓝送果品了，

所有的亲情都融进了扑克、麻将和春节联欢晚会。

我喜欢老家过去的年味，

又仿佛适应了如今淡淡的气氛。

乡音无改，

乡音已改。

如岁月变幻着时光，

如生活染新了色彩，

如春花漫漫地开，

如春雷渐渐地响。

四

永远的乡音是母亲的声音，

一声归来，

喊亮了满天星辰。

母亲年复一年地衰老，

头上白发稀落，

耳朵听不见我的答应。

她见天里眼巴巴望着门外，

期待远方脚步的不断临近。

数着归来的亲人，

惦着未归的亲人，

母亲念念叨叨，

一遍遍重复同一个话题。

归来呀，

要归来呀，

归来是我浪迹天涯的最终目的。

老家老屋里的母亲老了，

我的乡音却还年轻。

如做也做不完的梦，

如永不放弃的欲望，

如蓝天白云的依依相恋，

如大海波涛的一泻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