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十)
学校的还有一处也令人向往——小杂货店。
那小杂货店傍路向南而开,一棵高大的细叶树儿将它整个拢在阴里。那店就总是暗乎乎的。走近了才看清灰突突货架上的各色货物。对农村孩子来说真可谓“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花花绿绿的糖啊,蜜饯啊、发夹啊、火柴啊、小圆镜啊、松紧带啊……几乎全校所有的学生都向往着能去这个小杂货店买东西。我也是连做梦都在想。但我们都很穷,一毛钱也没有。
若谁真的发了笔“横财”,要去小杂货店买东西,他瞬间就成了“英雄”式人物。大家簇拥着他奔向小杂货店,我们争先恐后的跳着趴在高高的柜台上,一边晃动着悬空的腿,一边用闪了光的眼睛,把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狠狠的看了好几眼。等那个同学真买了东西了,我们又簇拥着他争先恐后的看他手里的“宝贝”。如果是吃的,我们每个人都巴望着能分到一点点。每个人都在咽口水,每个人都恨不能用眼睛吃了那东西。如果是用的,我们每个人都想用手摸上一把过个瘾。
我们很穷,一毛钱也没有。但那小杂货店却以当时极普遍的充满人情味“以物换物”的方式来满足我们的购买欲。而这个“物”仅限于“鸡蛋”与“大米”。八十年代初的农村家里有“鸡蛋”和“大米”也是正常的。
有一次,我想买块橡皮。就从家里摸了个鸡蛋,小心翼翼的连同握蛋的手放进兜里。因为兴奋我忍不住要小跑起来,刚跑出一小截,忽然想起兜里的“宝贝蛋”,猛得急收到脚。出了一口大气,小心翼翼拿出“宝贝蛋”好一阵的看。就这样我跑一截走一截,走一截又跑一截。兜里的手连同那个蛋早已汗湿湿的。
终于看见那小杂货店了,我绝不在“凹”里玩了。到了店门口伸出那只护蛋的手给店主:换块橡皮。店主就拿了块橡皮和一粒糖给我。我整个心都化开去了,无限的扩张,无限的满足,飘飘然起来了。好一阵的看着那橡皮,又好一阵看看那一粒彩纸包的糖。我极小心的“噼哩波洛”剥开漂亮的糖纸,那粒形状好看的糖裸露着。我用手指摸摸它,用舌头舔舔它。心满意足后的再小心的“噼哩波洛”把它包起来。它还是一粒完完整的糖。我上课更没有心思了,时不时去摸摸那粒糖还在不在了?若一时没有摸着,一阵冷汗直起。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都记不得是这样才极其珍贵的吃完那粒糖的。但我很清楚的记得那张漂亮的糖纸也成了宝贝,平平整整的夹在书里。时不时拿出来放在眼前,看看变了色的世界。后来,我便有了吃糖收集糖纸的习惯。慢慢的会用糖纸做各种有趣的小人了。如今我对糖的包装是很有意见的,竟没有一张像模像样的糖纸了。全是粗野的封闭式,撕开了,那糖纸就废了。
既然可以“以物换物”,我便有了坏心思。我太想尝尝“梅饼”、“话梅”的味道了,便从家里偷出几把米藏在书包里,去杂货店换了二三块的“梅饼”,二三粒“话梅”。
梅饼圆圆的,并没有好看的颜色,黄中带褐色。外面还带着一层甘草。如同一枚硬币大小的梅饼是极有味的,小心用牙尖儿咬下一丁点儿,抿一抿那酸中带甜味就满了一嘴。梅饼很经吃。
“话梅”也很好吃,但更好玩是将整个话梅吮吸了一点味也没有的时候,硬核也是不能丢的。去操场找来两块硬砖头。把核放在一块硬砖上,用另一块硬砖去砸那核,核碎了取出核内的仁,连仁也吃完了,才算真正的说完了一粒话梅。
我一直很怀念那个小时候。好像什么都是宝贝,什么都值得珍惜。用完了牙膏的牙膏皮可以换钱、换物。吃了桔子的桔子皮不会丢,晒干做成盐津桔子皮吃。箍桶的铁圈不能丢,可以给孩子滚铁圈玩,或给挑货郎换吃的。收割过的田地也是一遍一遍的去捡稻穗的。甚至鸡屎也是有人捡的,用来给菜地增肥……我特别感谢那个物质贫乏,又极懂珍惜的时代。让如今的我感受到如今不可思议的幸福。同时,也深深的忧患,如今现代人那么不懂珍惜,那么多人会为了利益将好物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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