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天国还好吗
日历上记载明天是农历正月二十九。
离2010年正月二十九那天,整整八周年,也是姥姥去世的第九年。
妈妈年前就板着指头算过,过了年的正月二十九给她娘上十年坟。
我找出了2010年姥姥走的第二天,我的空间日记:
“姥姥是昨天下午闭上眼睛的。那时候天正在下雨,似乎也在伤心姥姥的离去。姥姥走的很安详,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然后轻轻地吐气,后来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今天很多人去送姥姥了,她的姐姐哥哥,侄子侄女,孙子孙子媳妇,一群群的来送她最后一程。我看见了躺在寿棺里的姥姥,戴着凤冠样的头饰,很美。
姥姥的一生很简单,也很辛苦,我们姐弟四个都是姥姥看大的。因为她就生了一个孩子,没有争抢她的,她就全心全意地给她唯一的孩子带下一代。
姥姥一直乐善好施,每次回家看她,屋里总是一群老太太在喝茶聊天,还有老太太带的孙子外甥的,姥姥总是把我们给她的好吃的分给大家,所以老太太们也愿意去姥姥那玩。用我爸爸的话就是,老太太聚会所。
姥姥怕孤独,所以我们也很高兴有这么多左邻右舍的跟她唠嗑。我妈甚至经常偷偷给那些左邻右舍家的孩子好吃的好玩的,叫他们经常过去看姥姥。
姥姥今年82周岁了,村里人说是喜葬了。是啊,活八十岁真的不容易了,何况姥姥的体质不是很好,经常打针吃药的。
给姥姥烧了很多纸钱,姥姥活着的时候,我们几个每次回家,都要给她点钱,姥姥总是把钱缝了她的内衣上,说是过年的时候分给左邻右舍的孩子们。
纸扎的轿子、轿夫,好吃的好看的,都化成了一缕青烟飞向了天空,姥姥在天国里一定也不缺吃不缺穿,不孤独不冷清了。”
2010年3月15日
记的那天,我刚进入当时位于和平饭店的人事考试中心计算机室,准备开始高级职称的测试。刚要关机的时候,我姐姐打来电话,告诉我姥姥去世了,让我抓紧回去。
我马上起身,不顾满场考生的注视,离开座位就往外走。监考老师过来制止我:马上开始考试了,不能离开考场。
我眼泪刷得流出来,哽咽着说:“我不考了,我姥姥刚刚去世,我要回家。”
监考老师一听,马上说:那你快回去吧!
后来,我流着泪,开车一路狂奔去了姥姥家,见到了穿上了寿衣的姥姥。
我对姥姥的情感很复杂。
姥姥对我的好,是无可比拟的,连妈妈也做不到。因为姥姥不舍得动我一指头,而小时候妈妈却经常揍我。
可我对姥姥,之前经常有一股怨恨。
因为有段时间,姥姥把我从妈妈的身边带回了老家,让我在那个破败的小村庄生活了一年多。
那一年多,我从一个部队大院的“南蛮子”,变成了满头虱子,土巴拉叽天天逃学,脾气暴躁的农村野孩子。
我记得电视剧《金婚》里的老二,就是被她奶奶带回老家好几年,长大后,也有一段时间怨恨自己的父母。
那部电视剧播出来后,我姐姐就说我就像剧中的老二。我妈就用眼色制止我姐姐提这个话题。大概我妈心里也觉得愧对我,生怕我想起来再怨恨她。
姥姥,为此也成了我腹诽的对象。
姥姥还活着,冬天去我妈家过冬的时候。如果我回家,姥姥一提这事,尤其这么说:三峰子,你忘了小时候我拉巴了你一年多,白养你了,对姥娘一点也不亲。
我马上爆发:别说了,谁叫你把我带回老家的!我就不愿意回去。
我妈也会在一边说我姥姥:叫你别提这事,你偏提,别表功了,给俺养的一头虱子,还惯得像个野人。
姥姥那时候就眨巴着眼睛,要掉眼泪。
很多年,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对在姥姥家养了一年多生气。后来看过许多家庭教育方面的书后,我渐渐明白,那是因为心里的一种“被抛弃”感作怪。
七八岁的年龄,心理还没断奶,而我却被迫离爸妈千里之外。想妈的时候,看不到听不到,而我的姐姐弟弟,却可以跟爸妈同吃同住,被父爱母爱包围。那种自怨自艾的情绪,慢慢在我心里积累,最终化作对亲人的怨气表现出来。
爸妈在那个年代,也不懂教育,觉得姥姥和姥爷身边没有孩子,带回去一个给他们作伴也挺好,家里还减轻了负担。
而我后来的心理是:为什么带我回去?而不是他们三个?
很长一段时间,我看到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三个的合影,都很有意见。
实话说,在姥姥家的那段日子,虽然生活落后,但是却是非常快乐的,因为我是姥姥姥爷的唯一,他们把我当成了心肝宝贝。正因为如此,也养成了我骄横无比的性格。
都是陈年往事了。
但是,一个人成年后的品性,与童年时候接触的人和事有着非常重要的关系。
姥姥的善良和心软,深刻地影响了我。很多了解我的人,都说我心软,容易轻信。这真是从小受姥姥影响的缘故。
我姥姥在街上看见个要饭的,都要回家给拿点吃的。有一个女要饭的,会唱周姑子戏,跟着我姥姥回了家,说给我姥姥当个干闺女,我姥姥也认了,让我叫她“干大姨”。
那个“干大姨”拉着我姥姥的手,俩人不知道说什么事,我姥姥就跟着一个劲地抹眼泪。
后来,“干大姨”回去后,还经常来姥姥家走动,姥姥也去她家给孩子们送好吃的。
再后来,我妈回来了。看不惯那个“干姐姐”,看不惯我姥姥收“干闺女”,把她俩的联系给断了。
我妈是那个年代的“独生女”,独断专行!妈妈是一个无奈的独生女,因为姥姥在生她的时候受寒,再也没能生第二个孩子。
后来,我们一家又成了姥姥的唯一。没有儿子的她,经常在羡慕有儿子虚名好的同时,跟村里的老人们显摆自己闺女的孝顺。
其实,没有儿子的姥姥,总是会自怨自艾,常常提起来就抹眼泪。
姥姥去世以后,妈妈生怕因为自己独生女的身份,去给姥姥送葬的人少,不排场。
后来证明,妈妈多虑了。姥姥的弟弟妹妹家的孩子们,成群结队地来了,来送了姥姥最后一程
明天是姥姥的忌日,农村的风俗是十年坟第九年上。
明天去姥姥的坟头添一抔土,以告慰她在天国里的魂灵。